正文 第二十四章不測劇變(3 / 3)

方銳和呂國華這樣約定遊戲規則:每天上午ZT投資買入海州醫藥,黃頂實業賣出;每天下午黃頂實業買入,ZT投資賣出。這樣每天上午方銳買入的股票下午又回到了呂國華那裏,每天下午呂國華買入的股票次日上午又拋給了方銳。如此循環往複,基本上是一個零和遊戲,損失的隻是點交易費用。這種玩法,學名叫做“對倒”。由於海州醫藥已被高度控盤,方銳堅信隻要操作得法,股價肯定能維持住。

連續幾個星期,兩個人玩的都是相同的遊戲。盡管這是零和遊戲,但股票價格卻在兩個人不斷的對倒過程中穩步運行,因為這價格是兩個人一個願買、一個願賣形成的,隻是方銳和呂國華不想引起交易所特別的注意,故控製其每天波動幅度。

這個時候,李複興也很夠意思,唆使部屬在市場上散布大量利好消息,配合這兩人的運作。其中最令人振奮的一條利好就是:海州醫藥準備高位回購本公司的股票,就等資金到位。這個消息一經發布,股價連續兩個漲停,引來場內一片歡呼。此時方銳和呂國華各自的賬麵淨利潤都超過一個億,而且操作越發順手,成交也比先前踴躍。

眼見海州醫藥股票表現良好,而且成交漸趨活躍,兩人都覺得可以考慮退出了。兩人商議,最好這個星期內兩方再發一發力,將股價再推上一個台階,然後下個星期兩方分步撤出市場,將這部分盈利套現。

方銳這邊還在翹首以待,呂國華那邊卻已開始行動了。呂國華緊急約見陸靜芳,一見麵就直言不諱:“這次不犧牲方銳不行了。”

陸靜芳趕緊問:“怎麼?不是約好大家一起出貨的嗎?”

呂國華很嚴肅:“我們手上的貨太多,近來買盤是比前期多點,可是怎能承接得了我們三家那麼多的籌碼?現今大盤弱不經風,買盤極不堅定,三家都想出貨的話,肯定都出不了。我們兩家先活下來,到時候再補償方銳,形勢所迫,也隻能這樣了。”

金融危機還在全球範圍不斷蔓延,種種跡象顯示,已漫延到實體經濟領域,隨時有可能演變成全球性的經濟危機。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加上國內股市近期雖經大幅下跌,但是泡沫

依然沒擠幹淨。股市已是危如累卵,呂國華不願意再陪方銳玩了。呂國華認為共同和方銳撤退已不可能,因為市值十幾億的股票要在短期內套現根本不可能,市場上沒有這麼大的承接力,而且主力一拋,散戶肯定會跟著拋。現在唯一的辦法是鬥狠鬥快,就看誰先下手為強?大難當頭,自保要緊。

次日開盤,方銳一如往常,按約定在99元附近排好很多買單。呂國華也在稍高的價位排好賣單,兩人你來我往,一買一賣,看不出太多的異常。

早晨11點,呂國華撥通方銳的手機,建議股價今天衝破百元大關。由於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心理關口,因此在衝破的過程當中需要盡量把成交量做大,以使這隻股票顯得熱鬧,盡量吸引投資大眾參與。方銳不知有詐,將差不多三個億的資金密密麻麻堆在買盤上麵。

眾散戶見買盤如此堅決,估計今天主力決心很大,定要衝破這個心理價位。既然主力決心如此堅定,這就意味股價百元之上還會有可觀的升幅,因此散戶們的買單亦如雪花般排在了方銳前後。

買盤如此壯觀,呂國華真欣喜過望,正中下懷。最初隻有方銳的大單時,他一直是小心翼翼拋售,以免打擊市場信心。但是當散戶買單不斷湧進時,他就顧不了那麼多,大手股票一堆一堆拋出,等到中午收市,兌現近五個億,這其中包括方銳買入的三個億和散戶買入的兩個億。

下午股市再開,按約定方銳拋股票,由呂國華買入。方銳將上午大量買入的股票列上賣盤,可是過了許久就是沒法成交,下擋的承接盤稀稀落落。收盤前40分鍾,買盤上的買單被人毫不留情吃了下去,股價一路殺到跌停。眾散戶一看這架勢,先是以為主力有意震倉,震過之後重新拉抬股價,因此散戶們更多的買單湧入。可是這沽貨者仍然毫不鬆懈,一見買單,不管大小,統統吃掉。吃到收盤前15分鍾,海州醫藥放出天量,依舊跌停。散戶們越來越感覺這不像在震倉,反而像莊家在趁機出貨,逃離戰場,因此買盤越來越少,不敢再入場了。

方銳一看買單如此稀落,就知道早一陣的那些買單不是黃頂實業的,而是散戶們的。反而剛才那些大手賣單才是呂國華的,因為隻有他手裏才有這麼多的貨。

呂國華,你竟暗算我?方銳讓助理陳亭妃猛打呂國華的電話,終於接通,得到答複竟是:“呂總去北京開會了。”方銳正要采取措施,把買單全部撤下來,忽覺天暈地眩,接著不省人事。

信譽破產

到醒來時,方銳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病床上,周邊是忙碌的護士。怎會躺在這裏?現在什麼時候?海州醫藥,對了,海州醫藥怎麼樣了?這時進來的是吳冰,她沒說話,隻是默默凝望方銳,眼裏隱隱泛起淚光。

方銳一時太過激動,猛然起身抓住吳冰的手:“阿冰,海州醫藥怎麼樣了?ZT投資怎麼樣了?”

吳冰愣愣的搖搖頭,語帶哽咽:“海州醫藥完了。ZT投資完了。”

方銳並不感到意外,呂國華出手這麼狠,ZT投資的悲劇完全在意料之中。方銳隻是淡淡地問:“陳亭妃呢?你讓她來一趟。”

吳冰憤然作色:“你還提她?你知道你怎會躺到這裏?因為她在你的茶裏下藥,還好發現及時,否則……”話沒講完,吳冰猛地撲到方銳懷裏,泣不成聲。

原來如此,看來呂國華和陸靜芳是早有預謀,這兩個人還把陳亭妃安插到自己身邊臥底。方銳趕緊上網瀏覽海州醫藥的走勢圖,看到那天的成交量急劇放大,尾盤最後15分鍾更是罕見的天量。全天換手接近四成,也就是說,呂國華和陸靜芳已經一次性完成清倉,而ZT投資則成為最後的接盤者。方銳忽覺胸口一陣劇疼,他下意識捂住胸口,仍然控製不住,一陣眩暈……

“阿銳!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方銳氣喘噓噓:“我……我……我胸口疼……”

醫生做完必要的檢查後,悄悄將吳冰拉到病房外:“沒多大事,一時岔氣。”

“該怎麼辦?”

“休息,一定要多休息。”

“他才三十出頭,怎麼?”

“病人平時壓力挺大的吧?時間久了,恐怕會出大問題啊!除了休息,沒有別的辦法。”

“謝謝你了,醫生。”

“不必客氣,有什麼事及時找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臥床休息。”

方銳見吳冰回到病床邊,笑問:“阿冰,什麼病呀?”

“心病。”

到出院時,已是五月,股市經過一段時間反彈,交投出現部分恢複。方銳借機出了部分的貨,最後一算總賬,ZT投資虧損近八個億。加上客戶不斷撤資,資金縮水嚴重,ZT投資的規模又回到了2005年牛市前的水平。近幾年的奔波,算是白忙活了,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

呂國華總算露麵了,他向方銳解釋:“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相信我這樣做是對了,至少我們三家保存了大部分實力。你要我怎麼補償你?盡管開口。”

冤家益解不益結,何必再跟他計較過往恩怨?況且呂國華這樣做雖不合情,但很合理。方銳淡然微笑:“嗬嗬!國華,我不怪你,咱們以後還是兄弟。”

災難並沒因兩人的和解結束,方銳很快迎來最後一擊,最後一擊是致命的。

就在方銳緊鑼密鼓處理善後事宜之際,ZT投資正式接到證券監管機構關於公司涉嫌操縱股價的立案調查通知書。經過調查取證,認定方銳及其ZT投資公司觸犯“證券法”的有關規定——操縱人頭賬戶,散布虛假信息,意圖影響股票價格,涉嫌金融詐騙。

這一切居然源自王幸男。

王幸男自從投奔陸靜芳,本是如魚得水,很是得意了段日子。可是命運弄人,最近他被查出癌症晚期,等於被判了個“死緩”。王幸男開始仇恨眼前的一切,憑什麼陸靜芳、方銳和呂國華能得到老天的眷顧,而我王幸男混了那麼久都隻是個跟班?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個世界太不公平,太不公平!我要報複,報複!不能再看到這些人這麼風光,我王幸男就是死也要拉下幾個墊背的。

彌留之際,王幸男向證監會寄去一封舉報信,他在信中列舉方銳和呂國華大量不法事證。汶川大地震後,王幸男挪用陸靜芳大量流動資金,做了“好事”也不留名,捐出好幾千萬。

後經呂國華費好大力氣活動,才把案情擺平,罰了點款了事。不過經此事變,ZT投資信譽已是蕩然無存,後被黃頂實業高價兼並。

進入六月,方銳的嶽父陳一南身故,臨死前希望方銳能來新加坡和陳婉倩團聚。方銳對眼前的一切早已心如死灰,他當即決定移民新加坡,好好和陳婉倩一起生活。

臨行之前,方銳和吳冰在機場瘋狂接吻,仿佛即將麵臨末日審判。激情過後,方銳將攤在懷裏的吳冰推開,即使兩個人麵對麵,也不想再多看對方一眼。方銳最後交代:“我已給你的賬戶彙入1000萬,你以後的日子不愁錢了。”吳冰這些天來所有的悲痛、心酸、失望和無奈在這一刻通通奔湧而出,彙成了兩股奪眶而出的淚流。方銳頭也不回,徑直上了飛機,吳冰收起最後一滴淚水,開走方銳的賓利車,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尾聲

落日西沉,天色漸暗,海麵波光粼粼,港灣中心燈火闌珊。方銳望著一艘巨輪歎息不止,因為他聽說這是中國製造的。要在以往,方銳肯定會無比興奮和自豪,因為上麵有祖國的影子。記得當年學生時代,方銳到中國南部邊陲的騰衝旅遊,當看到界碑上的“祖國萬歲”四個大字時,他禁不住熱淚盈眶。那時方銳信奉拿破侖的經典名言:“愛國,文明人的首要美德。”如今方銳竟然逃離祖國,成為一個“老外”。

時至今日方銳都沒習慣把他當成新加坡人。

伏在方銳懷中的陳婉倩夢囈一般:“方銳,我們要能這樣一輩子該多好!”

方銳輕輕撫摸她的脊背,品味她身上的發香,感受她充滿彈性的張力:“婉倩,這正是我的夢!”

海風習習,陳婉倩感覺有點冷,她把身體盡可能地靠緊方銳,本能地從他身上吸收點熱量。潮水漲了上來,浪花打濕了兩人的褲腳,一股寒意從腳根往全身蔓延。

“是夢?嗬嗬!不是,我看應該是‘道’才對。”

“你這話我聽不懂了。怎麼是‘道’?”

“道法虛無,都虛無了,那就什麼都放下了。你放下了你曾經眷顧的一切,才會回到我的身邊。”

“但是我總有一種漂泊感,這裏畢竟不是故鄉。”

“心在何處,何處即為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