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兩家認識,長輩們彼此已有了某種程度的共識。隻是半盞茶工夫,該客道的,該寒暄的,還有該端上台麵的——比如興趣愛好,比如生辰八字,比如人人稱羨的好工作和難得一見的好個性。
高君怡端坐在母親身旁,頭垂得低低的,像個真正的淑女。沒有人知道她正從睫毛縫裏偷瞄對麵和她坐得一般直的男人。
他把眼鏡戴回去了呢……為什麼要戴回去?假如她沒看錯的話,那根本隻是副平光鏡罷了。這樣比較斯文?比較敦厚?還是比較有氣質?看過他不戴眼鏡的臉,她覺得這副眼鏡簡直是敗筆,活生生將他的外形指數拉下一個檔次來。
看來看去,她還是看不出這敗筆的存在價值在哪兒。若不是有什麼特殊意義,那就是單純的沒品位了……這麼想人家或許有失厚道,可她實在太無聊了。所以,原諒她吧。
“你們年輕人有自己的節目,不必陪我們飲茶了。”
這是她爸在說話。她一抬頭,聶長風也正好看過來。視線碰了一下,然後彈開。
“長風,君怡交給你了,可別出什麼閃失。”聶芸甄交代說。
她明白過來,兩家長輩急著將他們送做堆,所以要退場了。接下來是怎樣?賞花?散步?談心?
“出去走走吧?這家茶室的庭院設計得很好呢。”
喲,還真讓她給猜中了。
花園深處。四下無人。
孤男寡女。蜜蜂蝴蝶兩三隻。
接著,談判開始。
“我不下廚,不做家務,薪水還過得去,但花錢從不手軟,所以經濟狀況時好時壞。當然,我不會拒絕交往,但不是以結婚為前提。撇開今天這場儀式,大家還是可以做朋友。你覺得呢?”
高君怡雙手抱在胸前,小拇指勾著手袋,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地麵。反正是談判,她不打算有任何保留,包括形象。
“交往總講究一個順序。有人先喝湯,有人先吃菜,也有人喜歡先把甜品端上桌,讓嘴裏有點兒不受約束的滋味。我就是那種喜歡先吃甜品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聶長風沒說話,瞧著她的眼神若有所思。
看來他是不明白……她將手袋換無名指勾著,深吸一口氣。
“我的意思是……”
“我已經結婚了。”
“……我們可以交往,但要給彼此一個空間……”
“我說我已經結婚了。”
早已醞釀好的台詞哽在喉嚨裏,高君怡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你已經結婚了?”
聶長風點點頭。
“離了沒?”
搖頭。
“你太太還在?”
點頭。
“那你現在是已婚身份?”
再點頭。
這人來砸場的麼?高君怡覺得額角緊繃,耐著性子沒飆出髒話來。
“請問,閣下來相親的目的是?”
“我事先並不知情,是姑媽……”他仿佛欲言又止。
“她不曉得你結婚了?”
“她知道……”
“她這兒有問題?”高君怡指指自己的頭。
“她很正常,她也是為我好……隻是……”
“你別說,讓我猜猜看。”
她突然覺得有趣起來。一個三十四歲的已婚男人,被姑媽設計來相親,還說是為他好……
“你太太不能生育?”這劇本會不會太老套了些?
“不是的。”
“那是怎樣?”
他以沉默將話題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