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三更天,星鋪滿天宇。墨仙閣中靜悄悄的,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地上,除了低頭幾隻蟋蟀和頭頂貓頭鷹時不時掠過的聲音外,再尋不見半分。
冷秋月凝視著眼前萬物生靈,漸漸行至遼闊天地之中。手握一琵琶,飄逸,清雅,靈動仿若手持琵琶的飛天,飄逸得猶如冬日裏漫天輕盈的雪花,清雅如步步生蓮的仙子…
她用她的長眉,妙目,手指,腰肢;
用她髻上的花朵,
用她腰間的褶裙和那細碎的舞步,繁響的鈴聲,輕雲般慢移,旋風般疾轉,舞蹈出詩句裏的離合悲歡,吟唱道:
“孤枕不求眠,獨掛相思愁。
望星星也愁,望月,月也歎。
一曲相思情,掛懷在心頭。
望天天傳情,念月,月明了…
速速傳此情,以慰相思苦…”
老閣主於前一靜謐之夜身隕,沉黑寂色的天空,從此,這般寂靜破碎之地,眼波之中算是那落花般的碎,對鏡冷暖,一種恒久的惆悵將滿眼淒清塵世,世間再無一人可牽掛…
零落的記憶籠罩著落花的痕跡,細細的手指彈奏著遠古的琵琶,聲聲哀音似訴,薄唇淺語,正思寒意頻回望,一種心疼的牽念,落花幾度碎,低聲回旋於空曠之中…
淚眼葬畢老閣主的三日之後,冷秋月於肅靜之中脫下一身縞素青衣,換上一襲藏青色長袍,拂去淚眼,氣勢如虹。
幾番悵然後,冷秋月決心收起苦痛,伴著一輪黎明曙光於眾人矚目之下一步步登上最高處,步履之間,那代表閣主身份的腰牌若隱若現…
師門眾人詫異,竊竊私語。
冷秋月未顧忌旁人異樣眼光,腳下每一步依舊沉穩直至行至台前,拂袖轉身。
平時裏向來低調不語的“仙師娘娘”如今仿佛換了個人,眼神也變得寂寥而冷厲:
“今日起,我便暫代閣主一職,直至有合適的人出現。”
冷秋月語氣堅定,未給人思慮的餘地。可此時台下已有人表示不服:
“仙師娘娘多年來雖是勞苦功高,可蒞臨閣主一職怕是不妥。”
“誰不知仙師雖然醫術如神,卻並無其他功夫術法傍身,這樣的閣主,怎能服於眾人?”
......
語落,台下幾人附議。
冷秋月卻好似全然不在意,隻揮手輕聲道了句:“上來。”
方才說話那人便走了上去,此人也是墨仙閣赫赫有名的人物,術法超群,資曆也不小,當時老五攪起的叛亂,就有此人從中作梗。
冷秋月麵無表情,老閣主屍骨未寒,這人卻在她眼皮子底下開始盤算登上閣主之位,冷秋月本念及昔日舊情給他留點顏麵。誰料這狼子野心如今卻再無掩蓋,掌心一推,便有強大的內力於體內磅礴而出,襲擊至那人的胸腔,一口鮮血從嘴角滲出:
“今日,還有誰想試試本仙師的武功?”
眾人詫異萬分,身旁萬物還因冷秋月磅礴的力量而顫動,從來無人見識這樣的仙師娘娘,記憶中的她總是救死扶傷,溫柔仁慈,從未展示過半點招式於人…
卻從來不知,她身體裏竟然有如此強大的能量…
隻怕是相較墨舍予、錦軒等幾位出色弟子也論不了上下。
冷秋月恢複如常神色,向台下數名麵露懼色的門徒輕聲道來:
“別怕,我冷秋月的掌,隻會揮向兩種人:
一是欺我墨仙閣之人;
二,便是野心昭昭卻心術不正之人。”
“況且,這閣主之位我遲早拱手相讓,本就不該是我的。”
“這是老閣主數十年的心血,我隻是,得替他守著。”
語落,眾人臣服,齊聲道:
“拜見閣主!”
冷秋月無心這一聲閣主,她心裏多麼清楚這個位置需要擔負多少,隻是因為老閣主臨終留下的那句:“替我照料好墨仙閣。”
逝去之人去了,留下的那個,往往才最痛苦。
她回了房,緊閉門窗,又一滴淚劃過臉頰。冷秋月端坐於銅鏡前,端看著鏡子裏的臉,鏡中人已然不再年輕了,愛了一世,如今卻還是留下她孤獨一人,
“墨仙閣主”,這至高的稱呼於她而言從來無趣,她想要的,不過是與相愛之人平凡一生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