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福深愛這個樹林,他深愛那些老橡樹。他覺得它們經過了許多世代都是屬於他的,他要保護它們,他要使這個地方不為人所侵犯,緊緊地關閉著,使之與世界隔絕。
小車子饅慢地駛上斜坡,在冰陳了的泥塊上顛簸著前進,忽然左邊現出一塊空地,是兒隻有一叢枯稿了的蕨草,四下雜布著一些斜傾的細長的小樹,幾根鋸斷了的大樹樁,毫無生氣地露著頂和根;還有幾處烏黑的地方,那是樵夫們焚燒樹枝亂草和廢物過後的痕跡。
這是大戰中佐費來男爵伐木以供戰壕之用的一個地方,在馬路的右邊漸次隆起的圓丘,一片光溜溜,怪荒蕪的。圓丘的頂上,從前有的話多橡樹,現在一株也沒有了。在那兒,你從樹梢上望去,可以看見煤礦場的鐵道和史曲門的新工廠。康妮站在那兒遠眺著。這幾是與世界隔絕的樹林中的一個開口。從這開口咱使可與世相通。但是她並不告訴克利福。
這塊光地,常常便克利福覺得非常地忿怒。他曾參與大戰,他知道戰爭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大戰並沒有使他忿怒,直至他看見了這光溜溜的小山之後,才真正地忿怒起來。他現在正叫人重新植些樹木。不過這小山使他看了便怨恨他的父親。
小車兒徐徐地向上前進,克利福坐在車裏,呆板地向前望著。當他們到了最高處時,他把車停住,他不肯向那不平的斜坡冒險下去了。他望著那條馬路向下降落裏在蕨草和橡樹中間形成的一個開口。這馬路在小山腳下拐彎而淹沒,但是它的迂回是這樣的美好而自然,令人聯想起往日的騎士們和乘馬的貴婦們在這兒行樂的情形。
“我認為這兒是真正的英格蘭的心。”在二月談淡的陽光下坐著的克利福對康妮這樣說。
“是嗎?”康妮說著,卻聽見了史德門煤礦場發來的十一點鍾的氣笛聲。克利福是太習慣於這聲音了,他一點也沒有注意。
“我要使這個樹林完整……無疆。誰也不許侵犯它。”克利福說。
克利福這話裏,帶著某種憤慨悲傷的情緒。這樹林還保存著一點荒野的老英格蘭時代的什麼神秘東西,但是大戰時候佐佛來羅爵的伐木卻把它損傷了。那些樹木是多麼靜穆,無數彎曲的樹枝向天空上伸,灰色的樹幹,倔強地從棕爭的蕨草叢中直立!鳥雀在這些樹木間飛翻著,多麼安穩!從前,這兒有過鹿,有過弓手,也有過騎驢得得地經過的道士。這地方還沒有忘記,還追憶著呢。
巨利福靜坐著,灰白和陽光照著他的光滑的近全栗色的頭發,照著他的圓滿紅潤的、不可思儀的臉孔。
“當我來到這兒時,我比平時尤其覺得無後的缺感。”他說。
“但是這樹林比你的家族還要老呢。”康妮溫和地說。
“的確!”克利福說。“但這是我們把它保存的。沒有我們,它定已消滅了,象其餘的森林似的早巳消滅了,我們定要保存點老英格蘭的東西。”
“一定要麼?”康妮說,“甚至這老英格蘭不能自幾存在,甚至這老英格蘭是反對新英格蘭的東西,連英格蘭本身都要沒有了。”克利福說。“我們已有著這塊土,而且我們愛它,那麼錠要保存它。”
兩人憂鬱地靜默了一會。
“是人,在一個短時間內。”康妮說。
“在一個短時間內!這是我他僅能做到的,我們隻能盡我們的職份。我覺得自從我們有這塊地以來,我們家族中每個男子都曾在這兒盡過他的職份,一個人可以超越習俗之處,但是傳統饋例是定要維持的。”
他們又靜默了一會。
“什麼傳統慣例?”康妮問。
“英格蘭的傳統慣例!就是這個!
“啊!”她徐徐地說。
“這是不得不有個兒子的原因,一個人不過是一條鏈索中的一環啊。”他說。
康妮並不喜歡這鏈索的話,但是她並不說什麼,她覺得他那種求於的欲望是怪異地不盡人情的。
“可惜我們不能有個兒子。”他說。
他的淡藍色的眼睛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