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達開著汽車,靜默了一會,康妮這小妮子!竟敢說這聞所未聞的魯莽話!
“我總不是他人對我的觀念的奴隸,尤其這個人並不是我的丈夫的仆傭。”她最後狂怒地報複道。
“啊,希爾達,人不明白。”康妮泰然說。
她一向總是讓她的姊姊支配她的。現在呢,雖然她的心底裏有不能言宣的苦痛,但是她卻不讓另一個女人來支配她了。啊!隻這一端便足使覺得解脫了,覺得好象得到了另一個生命似的。從另一個女人的奇異的支配和魔力之下解脫而自由起來!這些女人們是多麼可怕喲!
和父親聚首是使她快樂的事,她一向是他的寵女。她和希爾達任在波爾摩爾區的一家小旅館裏,麥爾肯爵士住在他的懼樂部裏,晚上地帶女兒們出去,麗她們是喜歡和他出去。
雖然他有點害怕他周圍的新興世界,但是他還是個漂亮而強壯的人。他在蘇格蘭續娶了一位比他年輕而富有的。但是他一有離開她的可能時,他總喜歡在外邊優遊度日的:這正象他的前妻還在的時候一樣。
在歌劇院裏,康妮坐他的旁邊,他有點他的大腿是肥滿的,但依舊是結實而輕快的,這是一個享受過生之樂趣的人的本腿,他的愉快的性情,他的自私,他的固執的放縱無,他的無質侮的肉感,康妮覺得這一切都可以從他的輕快而堅直的兩條大腿看出來。這是個真男子!不過他現在已成為一個老人了.這是令人不快的事!因為青春的精華所寄的銳感和溫情的力量,是一旦有過便永不消失的,而在他的強壯肥厚的男性的兩腿上,卻毫無蹤影了。
突然,康妮明白兩腿的意義了。她覺得兩腿的意義比臉孔更為重要。因為臉孔的意義已變成虛焦了。有生命的靈敏的腿,我麼罕有!她望著正廳裏的男子們。都是一些黑布懈裹著的腦腸似的大腿,或是一些象套著黑色喪布的瘦削的本竿,或是一些樣子好看的提青的腿,但是毫無意義,沒有肉感,沒有溫情,沒有銳覺隻是些高視步的庸俗的死東西。甚至他父親所有的肉感都全沒有。它們都是被懾服了的,失去了生命的東西。
但是女人們是沒有被懾服的!唉!多數女人的可怖的*的腿!看了令人震怒,令人想行殺的*的腿!或者是些可憐的瘦長木柱!或者是些穿著絲襪的,毫無生氣的雅致的小東西!真可怕,這幾百萬條毫無意義的腿,毫無意義在隨處趾高氣揚!……
但是康妮在倫敦並不覺得快活,人們好象都是幽靈似的空洞,雖然有時他們也顯得活潑和漂亮,但是他們都是沒有生命,沒幸福的。一切都是空洞荒蕪,而康妮呢,她有的卻是一個婦人的盲目地渴望幸福的心,渴望確實得到幸福的心。
在巴黎,她至少還感覺得到一點肉感。但這是多麼厭倦、疲乏和衰敗的肉感。因為缺乏溫情而衰敗的肉感,厭倦著金錢、金錢、金錢的追逐,甚至厭倦著憎恨與虛榮,簡直厭倦得要死!卻又不夠美國化或倫敦化,去把這厭倦掩藏在機械的囂聲裏!唉!那些男子,那結遊蕩者,那些玩弄女屬於得,那些佳看的享受者!他們是多麼厭倦!厭倦了,衰敗了,因為得不到一點溫情,也沒有一點溫情可以給與。那些能幹的,有時是動人憐愛的女子們,對於肉感的真實性是知道一二的:在這一點上,她們是比英國的愚昧的姊妹們勝過一籌的。但是她們對於溫情卻知道得更少。她們是幹枯的,她們的意願是無窮地幹拓,地緊張著的,她們也正在衰敗。人類的世界漸漸在衰敗下去。也許這種世界將變成凶暴的破壞者,變成一種無政府狀態,克利福和他的保守的無政府主義!也許不久便再也不是“保守的”了。也許將要變成最過激的無政府狀態了。
康妮開始懼怕這世界了。有時,她在巴黎的大街,或布蘭林中,或盧森堡公園裏,也覺得著一時的快樂。但是巴黎已經充滿著一些裝束古怪的美國人,和一些到了國外便令人討厭的陰沉的英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