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1
一小時後。
“這裏是哪裏?”
“我家。”她冷淡的眼神從我身上滑過,轉身自顧自地走進一棟陰暗的大樓裏。
“你你家?”我站在這棟廢棄建築物麵前,足足呆怔了半分鍾,忽然渾身一抖,才靈魂歸竅般慢慢緩過神,我立刻意識到一件事,“刹那!”我像是害怕被遺棄的小動物般趕緊追尋著他的氣息跑進裏麵。
這裏就是刹那的家嗎?
我好奇的眨著眼睛,步履小心地走進這棟鋼筋外露,牆壁斑駁,空氣裏還飄散著一股舊鐵鏽氣味的建築物。
我邊走邊觀察著建築物裏的一切。這裏以前應該是一個廠房吧,可能是被廢棄很久的,牆壁上的石灰發黃且掉落的很厲害。這裏的空間很大而且空曠,橫梁上吊著四個機葉不全的大吊扇和一隻蒙著灰塵的白熾燈泡。吊扇正嘎吱嘎吱地在風中打轉。
“呼!”一陣裹著泥土氣味的清風吹過我耳邊的短發,我扭過頭,這才發覺這裏的窗戶居然都沒有玻璃,一個個水泥框架空蕩蕩的嵌在厚重的牆壁中間,孤獨而空洞。
“原來刹那一直住在這樣一個地方啊。”我邊走邊好奇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我從來沒到過他的家,也從未猜想過刹那的家竟與她的內心那般相像,空曠寂靜,偌大的空間一如刹那的冰冷空蕩。
原來我從未真正了解過他,就如我從未真正走進過他冰封的內心。
我哀傷的低下了頭,回想起我與刹那像曾經相識的點滴光陰。就在這時,忽的,一隻碩大的老鼠從我麵前飛快竄過。
“啊!”我尖叫著跳起來,嚇得逃命似的往裏麵狂跑。
“救命啊!這裏有老鼠!”
前麵,終於看見刹那了!他就站在廠房裏麵最後一個窗口旁邊。
我邊驚叫邊向他飛奔過來,根本顧不上其他,我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滿臉驚恐還不時會往身後:“老、老鼠!我最怕老鼠了!救我啊!你家有老鼠!”
“放手。”她斜瞄了我一眼,淺薄的嘴唇冷漠的吐出兩個字。
我抬起的臉上甚至還堆滿著剛才的驚慌,但心卻在那一瞬間仿佛一下子跌進冰窖。
好冷……我渾身打了個寒戰。
慢慢的,我一點點鬆開抱住他手臂的手,雙手間那股安定的充實感一瞬間消失了。
“以後不許在我耳邊尖叫。”刹那側過臉說完,轉身走到牆角一個用鋼管搭成的衣架前,抬手把衣架上麵的衣服一件一件取下來,拋在半米開外的那張直接放在水泥地上的雙人席夢思床墊上。
刹那把我丟在牆角,不再理我。
我呆呆的站在那裏,隻覺得自己是闖入強大的獵人世界的可憐小兔子,我不敢動,不敢用力呼吸,仿佛被人施了咒語似的,呆站在那裏,兩眼目不轉睛地凝望著刹那的身影。
看著一件又一件衣服在半空劃過一道弧線,準確的落在席夢思床墊上,我下意識的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衣服。手指摸到袖子寬大的邊緣時,我才陡然發覺自己身上穿的是刹那的校服。寬大厚重的銀色製服,罩在我弱小纖瘦的身體上,空蕩蕩的,擺一下,風就可以在校服裏麵涼嗖嗖的打個轉。
我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凝望著麵前那曾經熟悉的冷漠背影,心底木然的吹起了一絲悲傷涼風。還是隻剩下我一個人,露娜死了,刹那變了,我們的世界中隻剩下我孤獨的一個人。
我真的好沒有安全感……
我用手抱緊自己,讓衣服下的皮膚更貼近自己。他們好冷,它們需要一絲溫暖,而那溫暖隻能來自我自己。
我抱著自己,縮在窗戶下發抖。身上好臭,還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我無奈的皺了皺鼻子。
不知在牆角縮了多長時間,窗外的太陽隨著時間的推移向西邊緩緩傾斜,暮色逐漸吞去天邊最後一抹光明,與深藍色的光影交織著,漸漸的與沉靜的黑暗融為一體。
屋內的光線完全暗淡下來。
“咕嚕咕嚕。”我的肚子裏冒出兩聲。
好冷、好餓哦……
我縮著肩膀撐起眼皮,手扶住牆壁,雙腿虛弱地微顫了一下才站起身。屋內的光線十分微弱,我嚐試著向前摸索的走幾步,手忽然觸碰到一個溫暖的身體。
黑暗中,我的雙眼一下子對視上一雙仿佛從黑夜中忽然脫出來的星星般幕幕閃爍的沉靜眼眸。
“刹那?”我眯著400度近視的眼睛,在黑暗中努力分辨著眼前人影的輪廓。
是刹那嗎?他手上好像還拎著個東西,模模糊糊的,看起來像是隻小箱子。
“跟我走!”刹那冰冷的命令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去哪裏啊?”我緩緩的抬起頭,尋找在他隱沒在黑暗中的臉龐。
“找卷軸。”
“啊?”
“少廢話,現在就走!”他強硬的拖起我的手,作勢就往門口走。
“哎,刹那,等等啦!什麼卷軸?我連卷軸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幫你找啊?”我急急忙(我絕對沒打錯)拉住他的衣角,神情著急的說。
“給你兩秒鍾,立刻告訴我。”
“兩秒鍾?”我吃驚得瞪大眼睛。
“二……”
“哎,等等,我真的不知道你的意思嘛?什麼……”
“一……”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抱著頭心裏一團慌亂,刹那的倒計時已經數到最後一秒,完蛋了,我說不出他要的答案,他會不會很生氣的打我啊?
“零。”隨著刹那那冰河般的寒冷聲音落地,我感覺到他那雙隱匿在黑暗中的幽深眼眸,不動聲色地盯住我,一股強大凜冽的氣息瞬間籠罩在我空氣的周圍。
好可怕的感覺……
我禁不住他那冷酷的緊盯,心髒突突的劇烈的跳動起來,冷汗漸漸地浸濕了我的背脊。
“對、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卷軸是什麼,我不知道怎麼找。”我咬住下嘴唇,眼淚在眼眶裏驚慌地打轉,抽抽答答地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手抖得太厲害,刹那微涼的大手突然牢牢抓住我不停發抖的手:“你不是巫女嗎?那你就快預測啊!”
“啊?預測?”
“立刻!”雖然在黑暗中我看不清刹那的表情,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不耐煩。
“可是我……”我為難的低下頭,嘴巴裏委屈的嘀咕著,“我連卷軸是什麼都不知道,根本沒辦法做預測啊。”
“沒有可是,我要立刻知道卷軸在哪裏!”她用力地扼住我的手腕。
“我說的是真的,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做到啊!”我又急又怕,拚命扭動著自己被扼住的手腕,“好痛啊,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沒辦法?”一絲寒光忽的從隱藏在黑暗中的那雙冰寒的眼瞳中一閃而過,我幾乎還來不及反應,就感到肩膀被他扣住,他輕而易舉地把我的後背重重地抵在身後冰冷的牆壁上,然後強硬的扣住我的肩膀,毫不費力的迫使我轉身。我嚇呆的站立,雙手本能地撐在牆上,突然,她伸手在我身上用力一扯,“刷拉拉!”衣扣掉落。
我身上唯一一件衣服,被他輕易的落下了一半,露出白皙的肩膀和半個背部。我感到她冰冷的目光巡視般掃過我毫無遮蔽的背脊。
“刹那,你幹什麼啊?不、不要這樣。”我的聲音因驚恐而顫栗著,臉蛋因羞辱而變得通紅。
他的一根手指居然順著我的脊梁慢慢往下滑,最終在一個地方停下。
“胎記。”冷漠的聲音挾著刹那冰涼的鼻息噴在我的後背,引得我全身一陣敏感的顫動。
他竟然為了確認我身上的胎記,不顧我的感受,甚至不把我當做一個人,直接剝掉我的衣服!
雖然,雖然那件校服原來就是他的,但他也不能這樣做!我是一個人,不是一件玩偶啊!
一股強烈的羞惱感猛地衝上我的頭頂!他怎麼可以這樣做!刹那太過分啦!
我終於爆發了!
我強硬的轉過身,雙目憤怒地瞪著她:“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麼!我也是一個人,你不可以這樣羞辱我!”我怒氣衝天的衝刹那大吼,並用手拚命去推他的胸膛,但我實在太弱小了,無論我怎麼用力就是推不開他。
黑暗的空氣中彌漫起一股危險的氣息,我的肩膀被刹那再次毫不留情的按到牆上。
“啊!”我的驚叫了一聲。
“羞辱?”他薄涼的聲音透過窗外緩緩流瀉經來的那縷淺淡月光,冰澈寒冷的流淌入我身體的每一寸血管,他的話語深深地刺痛我的心,“你,隻是我的工具,工具是不需要人格的。”
“你……”我死死的咬住下嘴唇,手指屈辱地握成拳,握的指甲都陷入肉裏。
“我需要有用的工具,如果你做不到,我會毫不留情的遺棄你。”他的聲音在清冷的夜風中起伏著,我能明顯感覺到刹那的臉頰正在靠近我,他的唇貼近我的耳邊,沒有任何威脅的語氣,他帶著濃重的黑暗陰冷氣息在我耳邊漫不經心的說:“你應該知道,巫女如果被遺棄,他會有什麼結果?哼哼。”
最後那縷冷酷的笑聲如鬼魅般縈繞在我耳邊。遺棄?如果我被刹那遺棄,那麼我
我知道,一旦巫女被自己的主人遺棄,失去主人的保護,那麼這世上任何知道巫女存在的不懷好意的人,都可以把巫女抓去直接用藥物讓他永遠活在夢裏,變成那些圖謀不軌的人真正的預言工具!
好可怕!
想到這些,我的心立刻緊張的提到嗓子眼。如果刹那真的要把我遺棄,那麼我的將來將是一片恐怖灰暗……
我雙眼驚恐地望著前麵,巨大的恐懼感讓我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麼危險。
Vol.2
窗外的月色越來越濃,清淺銀白的月光緩緩地浸沒了整座屋子,視線漸漸清晰起來。柔美光滑的月光一點點細細勾勒出刹那的輪廓,幾絲銀發狂亂地吹在他霸氣的眉角,他的嘴唇緊抿,目光比冰雪還要陰寒。
完美的冰冷。
一瞬間,我忽然看到他那雙仿佛深寂海洋上飄起的一層濕冷霧氣般的青灰色眼瞳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
我的瞳孔猛然緊縮,抬起頭,目光竟然再無畏懼地緊盯著刹那。
對哦,我剛才怎麼沒有想到這點?刹那說要把我當成預言工具,如果他真的想那樣做,那麼他早就可以在我踏進他家的那時,立刻用藥物控製住我,讓我永遠活在夢裏成為他真正的預言工具,那樣豈不是更簡單更容易控製住我?
他隻是在嚇我,一定是的,他不會傷害我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這篤定的想著。
或許,或許是因為以我們現在的關係,我可以感應到他的內心吧
“我知道被遺棄的後果,”我昂起頭,目光忽然變得異常堅定,“我不怕,刹那!我希望你坦白的告訴我一件事,我們相處了這麼多年,難道你對我和露娜沒有一絲感情嗎?他今天才剛剛死去,你怎麼可以沒有半點傷心,反而”我咬了咬嘴唇,沒有繼續說下去。
或許是我的反應轉變得太快,刹那微微一怔後突然冷笑起來:“哈哈,傷心嗎?那種貪婪、虛榮、自以為是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任何人為他付出真心。”
他說著話的時候,眼神如冰錐壓迫似地盯住我。
刹那身上的陰暗氣息似乎更加濃烈了,壓抑可怕的氣息籠罩住整個房間。我在他稟冽冷漠的目光下,像一個被抽走靈魂的布偶,驚恐的被他按在牆上一動也不敢動。
“傷心了?害怕了?後悔了?”讓冷笑的聲音像是一根毒刺深深的紮進我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哼哼,隻有像你這種後知後覺的人,才會這麼愚鈍,被露娜虛偽的外表欺騙,整天像條哈巴狗一樣卑躬屈膝的x匐在他的腳邊,勤勤懇懇的舔抵他每一根被美麗虛偽粉飾的惡毒腐爛的腳趾!”
“啊,不要再說了!”我終於受不了了,抱住腦袋失控的大聲喊叫。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用那種嘲諷的語氣去說一個已經死掉的人!不要,不要,不要!
“不許你這樣侮辱露娜!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發了瘋似的舉起手臂,我從來不知道憤怒能使人的力氣成倍增加。我揮動手臂,沒有再多的顧及,拳頭瘋狂的砸在刹那的胸口上、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