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終的分部門財務會,核算,預算,定指標,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過,絕對不能含糊的重要會議。老柯看小曼的神色就知道老板還沒散會,市場是負責花錢的部門,等全年銷售計劃核對完了才會輪到他的部門。隻得把顧穎鹿留在總裁辦等著,交代了幾句就趕緊回去繼續整理預算了。
淡定。淡定。來前準備的提綱裏應該有些常規提問還是可以用到的,不至於會冷場。顧穎鹿集中精神,又在心裏飛快的默過了一遍提綱。“您是國內第一批獲HRD比利時國際鑽石分級機構認定的鑒定師,請您談談對於鑽石鑒定的心得?”“鑽石分級複雜,您怎麼確保特許經營條件下鑽石品質的統一性?”“請您談談您個人對鑽石推廣的一些體會?”——全是一些扯淡又該死的問題。又怎麼能想到會有一天,他們需要這樣來相見。
客座沙發正對著整麵落地玻璃幕牆,窗外是少有的藍空,看來昨夜降溫的大風真沒白刮。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的城市。所謂一等商人做珠寶,成功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了。高處是錦雲如織,浮華遍野,你腳下的一切都是多麼渺小,多麼微不足道。顧穎鹿久久的站在窗前,體會著他的成功,她知道他的今天得來不易。她還記得他決定接手ECHO時曾跟她說,“對一些人來說鑽石代表權力、地位、成就,而對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是愛情堅貞、勇敢、純潔的永恒象征。我不能夠容忍這個世間可以有假鑽石的存在。”
她一直都了解他在情感上的潔癖,這種潔癖也貫穿到他對待鑽石的態度上。她真是沒必要再去向他提那些愚蠢的問題。
輕搖了一下頭,轉身,目光怔在沙發背後的牆麵上。
《Kiss》。是她臨摹的那幅克裏姆特名作。現在才能看出來她畫的如此生澀,隻是因為原畫本身的裝飾性而掩蓋住了摹描者的稚拙。顧穎鹿一步一步的向那幅畫稿挪過去。這幅畫她用了幾個月才摹完,後來就一直掛在宿舍裏,她一直以為隨著她的離開這副畫早就丟了。她有些呼吸困難的看清楚,她留在上麵的簽名:DEER。
顧穎鹿麵對著這副早該不見的畫作,就這樣僵立在他的辦公室裏。
背後突然響起一個驚心的聲音:
“那麼,顧記者認為,DEER的品牌故事該怎麼包裝。”
緩緩的轉過身來,眼前是嶽少楠淵渟嶽峙般頎立的身形,白的領口,黑的西裝,一隻手正在將領帶拉鬆下來,看著她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直透入她心底,眉間卻還掛著尚未來及卸下的倦色。她也奇怪自己居然還可以做到微微一笑的敬謝不敏:
“嶽總,很抱歉,我隻是個文字記者,對於營銷策劃方麵並不在行,恐怕真是很難弄得懂它的內涵。”
瞳孔裏驟縮了一下,似乎是被什麼戳痛,雙手插回衣袋裏,不動如山的隻微挑了一下聲音,一字一句如自問自答:
“哦?你不懂?連你都不懂,那該不會再有人可以懂。”那餘音,是幽寂的喟歎。
顧穎鹿避開了他的目光。她已經過了可以假裝懵懂無知的蔥白年紀,她的確是已經一一看到了。她心裏震驚,她始終以為她隻是他路過的寄托,他全身心的愛都早已遺落在別人的身上,而且,她才在不久前碰到過他跟他最心愛的人在一起,她甚至還記得他那時掛在唇角的溫柔笑意。
但她還沒有蠢到會因為不敢相信就輕易否認已經擺在她眼前的這些。她至少可以確定,經過六年,他沒有忘記她的打算。
嶽少楠已如看透她所思一般,再向她緩緩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