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顧雲婉睡得一點也不適意。
到了第二天,她瞧見庭院裏晃蕩逗貓的趙雲福,皺眉發問:“你去哪兒了,什麼時候回來的?”
趙雲福特別不受球球待見,屈膝跪地勾引許久都沒法接近對方。
聞聲,他迅速揚起笑容:“哎喲,我忘記與小姐說了?昨兒侯夫人氣虛暈眩,調養身子的藥方差了幾味藥材,府裏沒有,外頭藥鋪也不賣,我便去城外山上采摘,因為下雨路滑,還摔了一跤。我這老胳膊老腿兒呀……”
說著說著,他就要撩起袍擺。顧雲婉生怕看見些不喜歡的,立即扭頭擺手:“滾滾滾。”
趙雲福很高興地滾了。
沒多久,阿鶴過來,說已經問過北院了,的確有侯夫人的意思。趙雲福跟著小廝出門的,隻是走的急,沒跟西院的人打招呼。回來時已經半夜,衣袍和鞋子沾滿了泥水。
“我不是讓爹爹給府裏另外安置大夫了麼?”
顧雲婉問。
“話是這麼說,但趙大夫妙手回春,自然多得信任……”阿鶴道,
“也怪我,昨兒給院子搬東西,忙得很,趙大夫要幫忙便讓他幫了。約莫是來回走動碰見了北院的人,才讓侯夫人想著使喚他看病配藥。”
再聽下去也沒意思。
見顧雲婉興致缺缺,阿鶴悄悄退下。此事他處理得不妥,以後自然會對趙雲福盯得嚴實,不再出紕漏。
這一天,顧雲婉始終提不起精神。
大概是天氣越來越熱,燥意侵蝕著身體與內心。
小萱囑廚房鑿冰做粉,又笑著說:“小姐要不要玩李六郎送來的棋具?昨兒收在房裏,還沒看呢。”
顧雲婉拿帕子遮了臉,懶洋洋躺著。她對李淩陽打磨的棋具並不感興趣,更不可能把玩。
“沒事別提他。”
她的嗓音軟綿倦懶,卻有種令人心悸的警告意味。
“也別替我操無謂的心。小萱,乖一點。”
婢女坐在榻前,眼睛顫了顫,低聲應好。
侯府的顧五小姐,已經不是黏在李淩陽身後撒嬌的少女了。她變得捉摸不透,藏滿秘密,且行為放浪驚駭。
作為貼身婢女,小萱必須強迫自己接受一切變化,並為顧雲婉守住秘密。
絕對不能再犯錯了。
絕對不能……懷念曾經的顧雲婉。
隔日,聞闕差人送信,邀請顧雲婉見麵。
地點還是上次的茶肆。
本著對未來合作夥伴的期待與尊重,顧雲婉特地挑了新做的裙子和頭麵。發釵是淺月色的杏花,銀紗小衫,下裳則是黃如英縫製好的迎春裙。稍一走動,裙擺便漾起紛飛嫩黃的花。
因為天氣炎熱,抹胸裏麵,還換了黃如英專門給她做的……奶兜。
這玩意兒就一小片布料,堪堪裹住前胸,細細的帶子交叉係於背後。
穿著感覺的確涼爽,顧雲婉很滿意,決定讓黃如英多縫幾個。
抵達約見地點,她腳步輕盈地推開屋門,與裏麵的人打招呼。
“聞子鳩,我來啦。”
聞闕坐於席上,抬頭望見一片鮮嫩的迎春花。
似曾相識的絹布與花色,映襯著少女被熱氣烘烤泛紅的臉,這景象輕易喚起他極力想要忘卻的回憶。
此間再無外人。
顧雲婉走近來,與聞闕寒暄。她身上攜帶著的,有些滾熱的體溫,也一並傾瀉過來,侵擾著他的思緒。
聞闕閉了閉眼。
他起身,微微蜷起的手指隱沒於寬袖間。聲音如冷泉流過玉石。
“聞某為先前莽撞之舉,向五小姐道歉。”
他可真是……
太正直了。
所謂士大夫者,往往都顧念自己的顏麵。哪怕錯在自身,也要表現得矜持有風度,絕不卑微狼狽。若是能揪住他人的汙點,如何還將罪責盡攬於懷呢?
可是聞闕半點不提顧雲婉的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