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就真的收了心,將原先用以畫畫的絕大部分時間拿來學習。可以看出他的確很向往同濟的建築係,否則他不會如此心甘情願地專注於那些平日裏不感興趣的語文參考書、英語習題冊,等等。林凡的這一改變委屈了自己,倒是便宜了孔雀:大盒大盒閑下來的高級進口顏料,水彩、水粉、油畫、丙烯……各種繪畫工具、紙張……她愛怎麼玩就怎麼玩。孔雀罩著林凡畫畫時穿的髒兮兮的藍布圍裙,站在他的畫架前,一手執筆一手托調色板,一副又可愛又才氣的模樣。林凡偶爾湊過去指點幾下,眼神交換,會心微笑。我每每在旁邊看著,就胡思亂想起來。覺得他們倆仿佛真的是一對;覺得如果這是場童話,最討人喜歡的一定是妹妹,她會和王子過上幸福的生活,而我不知道我會怎樣;我覺得,甚至“郎才女貌”這種在我們看來有點俗氣的形容詞放在他們身上,也讓人不得不點頭稱是……

很多時候吃過晚飯,孔雀在“凡人居”畫畫,我和林凡不想去教室上自習,就跑到我租的小屋去一起複習功課。他幫我補化學,我幫他補英語。我們通常是拿出兩份卷子,各自在規定的時間內做完,再交換對改,找問題,查原因,把欠缺的知識點都記在一個小本子上,以便下一次互相考查。

我們總會為一些有爭議的問題打賭,賭注永遠是兩支冰淇淋。次日去學校,在向老師請教了正確的答案解釋之後,輸的一人就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離教室不近的小店去買兩支冰淇淋回來,再以最快的速度每人一隻吃下去——可無論怎麼經常鍛煉,還是不能每次都保證在上課鈴響之前完成,於是常常在上課的前幾分鍾裏,右手拿筆放在桌上,左手拿冰淇淋放在桌下,趁老師寫板書時作賊似地低下頭狠狠偷吃一口,大塊的冰奶油含在口中,又冰冷,又甜密,又刺激。那種感覺若是換了別的時間、別的地點、和別的人吃,是怎麼也感覺不到的。

我們都喜歡和路雪這個牌子的冰淇淋。林凡每次都買它一種叫“可愛多”的蛋筒,而我每次都買一種叫“真豆”的紅豆棒冰。因為它讓我想起王維的那首美麗的詩: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複習完功課,林凡回“凡人居”,送孔雀到宿舍樓下,自己再去睡覺。如果太晚,孔雀幹脆就睡在我這裏,我們兩個擠在一張90厘米寬的單人床上,無法停止地小聲聊天,直到不知什麼時候,累得實在沒有力氣再接出下一句話,才轉個身,各自睡去。

孔雀不厭其煩地向我訴說著關於林凡的一切,他的好,他的壞,他的一件小事,一點表達,一個動作一個眼神,還有她的猜測、興奮、不安、甜蜜……然而她越是強調,我就越是不能控製自己對林凡的愛戀。

這是一種隱秘的愛戀,帶有難以啟齒的無奈、嗜毒成癮的痛苦和犯罪般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