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藍色的床上睡去,直到叫蓉蓉的女孩來了,又走了。我背對著他們躺著,閉起眼睛聽著關於分手的談話。那女孩顯然難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可是小宇哥哥非常固執。一切說到最後都變成無話可說。她終於走了,抽泣著,帶上沉重的防盜門,啪的一聲悶響。

“她走了?”我轉過身去,問他。

“走了。”他倒向沙發裏,點燃一根香煙,吸一口,然後站起來走到床邊,“知秋,別走了,以後哥養活你。”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隻是對他笑了笑,非常淺而生澀的笑容,或許他並不能看出來。

以後的每一天,小宇哥哥七點鍾起床,洗漱完畢去上班。走之前他總是折回床邊來親吻我的額頭。我們在夜晚的新華書店買了幾本書,都是我挑的:一本燒菜的食譜,一本曹文軒小說,一本《中國傳統建築二十講》或是類似名字的什麼書,還有其他的,記不清楚了。白天我在房裏看書或是看電視,或是玩他電腦上的遊戲,下午四點去超市買菜和水果,等他回來,燒好晚飯一起吃。我們把西瓜從中間剖開,一半放進冰箱,一半放在茶幾上,邊看電視邊拿勺子挖著吃。他在電腦鍵盤上熟練地打字,做著我看不懂的事情,他每天上班穿襯衣,回來便換上淡藍色或是深藍色的T恤,他好像很喜歡藍色,還喜歡睡在我的右邊,用左手摟住我。有一天我經過超市的文具區,心血來潮地買下一盒小小的油畫棒畫了一幅畫送給他,他看了很是開心,還跑到畫廊將那畫裱了起來掛在牆上。有時候我們晚上出去散步,南京的街道,長滿高大茂密的法國梧桐。那是個沉靜的城市。星期天他帶了我去湖南路吃東西,天氣陰陰的,我們坐在一家店裏吃暖和的鴨血粉絲,出來之後,我向他要了一串冰糖葫蘆,拿在手上邊走邊吃。就像小時候,一共八個山楂,我吃一三五七,他吃二四六八——但最後四和八還是歸了我。他的左手牽著我的右手,他長得非常好看,很精神。可是我不知道我是否愛他。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約十天。某個晚上我們在家裏吃飯,電話響了,小宇哥哥過去接。我想那理當是找他的,就沒有在意,不料他竟叫我過去。

“知秋快過來——是孔雀。也不知道怎麼了,失急慌忙的樣子。”

孔雀?我愣了一下,她怎麼知道我在這裏?我猶豫著接過聽筒,放在嘴邊。“喂?”

“知秋!你有病啊!怎麼不吭聲就胡亂跑?腦子進水啦!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啊?!我把我認識的人都快問遍了——你居然跑到南京去了!你個豬頭!一天都在想什麼呢?……”她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接著就哭了起來,好像憋了許久許久的委屈害怕,終於找到了地方發泄,又是痛恨,又是安心。

“對不起……”

“你還有臉說對不起?……我們都快著急死了,尤其是,林凡……”她說到林凡這兩個字,聲音忽然變得很細小,語調帶有令人心碎的顫動。不知道,是她的心還是我的心。抑或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