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精力有限,沈觀棋瘋跑了一晚上,在回程的車上就堅持不住睡著了。

小小的身子緊緊靠著孟珘,他不像同齡的孩子一樣玉雪可愛,反而因為長期的缺衣少食而頭大身子小,有一種怪異感。

孟珘第一次見到他時有些怕,小家夥看起來太脆弱了,小小的身體,又遭受了太多的痛苦。

如今長了一點肉,從前長時間的艱苦卻給他留下了太多痕跡,需要未來很長的時間來將養。他依偎在孟珘懷裏,睡夢中有些不安,小手抓著孟珘的衣帶。

孟珘輕輕拍著小家夥的後背,不自覺的想起以後。

他是個外室,生的孩子叫私生子,和他一樣上不得台麵,永遠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自從二人有了妻夫之實,沈辭盈便徹底拋棄了從前那些風花雪月的含蓄,晚上總是征討多回。

有時她也會在情動之際,凝視著孟珘的小腹發呆,最終都是冷下一雙眸子,投身到新一輪征伐中去。

他看得出來沈辭盈不想讓他有孕,所以這些日子他一直有喝避子湯。他雖然渴望能夠生下她們二人的孩子,但是他不敢生,也不能生。

他一個人過這樣扭曲的日子便罷了,不該再拖累一個無辜的孩子。

孟珘歎了口氣,撫著沈觀棋後背的手愈發溫柔。心裏忍不住有些悲戚,他這一輩子,恐怕是與親生的孩子無緣了。

而沈觀棋,說不定哪日也要帶到正夫身邊去養。

到時他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日複一日的盼著沈辭盈過來。

小家夥睡的太熟,就連孟珘把他抱下馬車都沒有發現,隻是軟軟的哼了兩聲,縮在人懷裏繼續睡。

小家夥住的房間已經收拾出來,錦書仔細檢查了被褥與擺件,將房中的蠟燭通通熄滅,囑咐守夜的小廝,務必要仔細一些。

孟珘洗漱好回到臥房時,房間裏靜悄悄的,他臉上的強顏歡笑再也維持不住,濃重的失落感幾乎將他填滿。

他歎了口氣,搖搖頭告誡自己不許去想太多有的沒的。

一推開房門,便聽見一聲極其熟悉的,“怎麼不高興了?”

孟珘嚇了一跳,連忙看向聲源處。隻見女人披著一件紅衣,斜倚在貴妃榻上,手中握著一卷書。鳳眸輕抬,琥珀色的瞳孔倒映著室內的燭光,在她瞳眸中化作點點微光。

“妻……參見殿下……”孟珘咬了咬舌尖,暗罵自己一時不察,險些將這大逆不道的稱呼給用上。在寧北的時候,他拿著雞毛當令箭,狠狠地過了一遍嘴癮,如今回到鎬都,他若是再這樣叫,便不合規矩了。

要知道,“妻主”二字,唯有明媒正娶的正夫可用。

孟珘恭敬行禮,許久沒等來沈辭盈的聲音,他暗自捏了捏酸酸的腿根,想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竟然要被這樣懲罰。

他的身子已經搖搖欲墜了,這才聽到頭上傳來一聲輕笑。那位美豔的長寧公主扔了手裏的書卷,單手支著頭,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麼不說話?”

書被精準的扔在孟珘膝前,那是一本封麵簡樸的話本,孟珘一抬眼就看見了封麵上幾個大字,他瞳孔皺縮,連忙收回視線,不安分的四處提溜轉。

“是……是……”

結結巴巴的。沈辭盈瞥他一眼,果然臉已經紅了。

“罷了,起來吧,”沈辭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暗示意味非常明顯。

孟珘捏著那一卷書,扭捏的從地上起來,雙頰緋紅,杏眸含水,看人一眼便讓人覺得心神蕩漾,沈辭盈亦不能免俗。

她一把摟過孟珘,攬著男人盈盈不及一握的細腰,清淡的玉蘭花香從男人頭發上傳來。孟珘的眼睛水汪汪的,眼尾迅速飛上了紅暈。

“殿……殿下……”

沈辭盈“嘖”了一聲,抬手摟過孟珘的後頸,讓他將頭抵在自己的肩膀上,“怎麼不叫妻主了?”

孟珘驚喘一聲,不敢去看沈辭盈的眼睛,他扭過身子,小聲道,“於禮不合……”

沒想到是這麼個回答,沈辭盈怔愣一瞬,隨後悶笑出聲。她笑的肩膀輕顫,孟珘被笑的不自在,下意識地向一旁挪了挪。

“罷了罷了,”沈辭盈笑夠了,這才肯放開男人,她摸了摸酸軟的臉頰,語氣中夾雜著濃烈的酸味,“誰讓孤的小珘是個最守禮的男人呢?”

孟珘飛快的低下頭,驟然聽見“守禮”這二字著實有些刺耳。他是在教坊司出來的,合該將“浪蕩”兩個字烙印在皮肉上,端莊識禮是良家男人才能配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