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科舉舞弊一事最終還是送到了皇帝的禦桌之上。
沈辭盈去宮中複命之時,正好撞見聖上大發雷霆。門口值守的女官與她相熟,見她來了主動上前,讓她暫時不要進去。
承了對方的好意,沈辭盈卸下腕上的翡翠鐲子,直接套在女官鎖雲的手腕上。後者連忙露出一個笑容來,“殿下真是客氣,奴婢不過是盡了分內之事,怎麼敢收您如此大禮呢?”
說著就要褪下鐲子,沈辭盈打斷她的動作,“無妨,鎖雲姑姑自幼服侍在母皇身側,孤當姑姑當長輩,”她笑了笑,“這鐲子水頭好,顏色也清雅,與鎖雲姑姑的氣質,正相配呢。”
鎖雲垂下眼,眸中略過一抹精光,她暗暗點了點頭,輕聲道,“殿下這時候進宮,時候可不巧啊。”
沈辭盈“哦?”了一聲,鎖雲抿唇一笑,“奴婢們隻是服侍陛下起居,這政務上的事情哪裏知道呢?隻知道陛下今日突然將大公主召進宮一通訓斥。”
見到沈辭盈蹙起眉,鎖雲輕輕頷首,“想必是大公主的政務上出了什麼紕漏,不過陛下一向仁慈,這不過是愛之深責之切罷了。”
鳳眸微凝,沈辭盈很快扯出一個笑容,“母皇對大皇姐,一向要求嚴格。”
在外麵等了足足半個時辰,書房的門才“咯吱”一聲,大公主沈懷瑾被罵了個狗血淋頭,麵色青白的從勤政殿中出來。
她一抬頭就見到了一身紅衣,站姿端正挺拔的沈辭盈,頓時臉色更加難看了。使勁一甩袖,冷著臉從沈辭盈身旁過去。
沈辭盈表情沒什麼變化,反正她這位大皇姐的脾氣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她早就習慣了。
隻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用隻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大皇姐息怒,莫要氣壞了身子。”
這可不是一般的寬慰,這是火上澆油的“寬慰”。沈辭盈畢竟遊手好閑多年,對幾位姐姐的性情早已拿捏,不然怎麼唬的她們排著隊的給自己送寶貝?
哄她們開心她有一手,氣她們,她更是輕車熟路。
果然,沈懷瑾麵色一變,扭頭盯著沈辭盈,眼睛裏都快要噴火。
大公主指著麵前的紅衣女子,“你”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自己倒是氣的快要升天,她冷冷一哼,重重的一甩袖,大步走了。
沈辭盈側了下臉,以防大公主袖子上的金線劃傷她的花容月貌。
鎖雲去而複返,“六殿下,聖上請您進去呢。”
勤政殿內燃著龍涎香,皇帝倚在高座之上,神情懨懨。
“兒臣參見母皇,”沈辭盈畢恭畢敬的行禮。
聽見動靜,皇帝“嗯”了一聲,疲憊的按住了額頭,一手隨意的揮了揮,“起來吧,又出了什麼事?”
沈辭盈從袖中摸出本奏折,遞交給女官鎖雲,“回母皇,兒臣是來複命的。”
皇帝接過那份奏疏,原本懶散的神情在見到上麵的內容後有了變化。她從奏疏後抬起眼睛,認真的打量起了自己的這個小女兒。
按照大周曆代皇帝的在位時長來看,今上能夠殺進前三甲,實在是皇族中長壽的代表。
但是不可否認,歲月並沒有因為身份寬恕這個人,她已經老了,不經意間露出的疲憊,偶爾不該有的心軟,都昭示著她的生命在走著下坡路。
沈辭盈迎麵對上皇帝的審視,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忽然有了動容。她看著麵前仍然有呼吸有心跳的人,竟然像是一場夢一樣。
皇帝卻忽然笑了,她扔下奏疏,眉間難以掩藏的疲憊,說了句毫不相關的話,“你的字是朕親自教的。”
相比於其她幾位公主,沈辭盈的童年還算快活。
皇帝不急著讓她讀書習字,成長為國之棟梁。
宸貴侍更是懶得管,並且振振有詞,直言自己沒文化,大字不識幾個如何能教導公主,術業有專攻,還是等公主年歲到了,由太傅教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