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還不曾起身
兩眼閉著
聽見了鳥鳴
聽見了車聲的隆隆
聽見了汽笛的嘶叫
我知道
你又叩開白日的門扉了……
黎明，
為了你的到來
我願站在山坡上，
像歡迎
從田野那邊疾奔而來的少女，
向你張開兩臂——
因為你，
你有她的純真的微笑，
和那使我迷戀的草野的清芬。
我懷念那：
同著夥伴提了篾籃
到田堤上的豆棚下
采擷豆莢的美好的時刻啊——
我常進到最密的草叢中去，
讓露水浸透了我的草鞋，
泥漿也濺滿我的褲管，
這是自然給我的撫慰，
我將狂歡而跳躍……
我也記起
在遠方的城市裏
在濃霧蒙住建築物的每個早晨，
我常愛在街上無目的地奔走，
為的是
你帶給我以自由的愉悅，
和工作的熱情。
但我卻不願
看見你罩上憂愁的麵紗——
因我不能到田間去了，
也不能在街上奔跑——
一切都沉默著，
望著陰鬱的雨滴徘徊在我的窗前
我會聯想到：死亡，戰爭，
和人間一切的不幸……
黎明啊，
要是你知道我曾對你
有比對自己的戀人
更不敢拂逆和迫切的期待啊——
當我在那些苦難的日子，
悠長的黑夜
把我拋棄在失眠的臥榻上時，
我隻會可憐地凝視著東方，
用手按住溫熱的胸膛裏的急迫的心跳
等待著你——
我永遠以堅苦的耐心，
希望在鐵黑的天與地之間
會裂出一絲白線——
縱使你像故意折磨我似的延遲著，
我永不會絕望，
卻隻以燃燒著痛苦的嘴
問向東方：
“黎明怎不到來？”
而當我看見了你
披著火焰的外衣，
從天邊來到陰暗的窗口時啊——
我像久已為饑渴哭泣得疲乏了的嬰孩，
看見母親為他解開裹住乳房的衣襟
淚眼迸出微笑，
心兒感激著，
我將帶著呼喚
帶著歌唱
投奔到你溫煦的懷裏。
一九三七年五月二十三日 晨
《艾青詩選黎明》是一本收集了艾青早期詩作的詩集。它的主要內容是艾青對社會現實的揭示和對人生的思考。
這本詩集的黎明主題是敘事性較強的詩作，反映了艾青眼中的黎明意象以及對黎明的詮釋。黎明被艾青視為一種希望和光明的象征，他通過描繪黎明的景象和情感來表達對未來的憧憬和追求。
艾青的詩作中常常涉及社會現實問題，他關注貧困、農民工、戰爭等社會不公和不平等現象。在詩集中，艾青運用獨特的藝術表達方式，表達了對這些問題的憂慮和憤怒，同時也透露出他對改變現狀的希望和決心。
此外，艾青的詩作還表達了對人生意義的思考。他用自己的詩歌探索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思考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宇宙的關係。通過描繪自然的美麗、人類的苦難和對未來的憧憬，艾青呈現出了一種深刻而富有哲思的人生觀。
總的來說，這本詩集展示了艾青早期創作時期的主要思想和創作風格，反映了他對社會現實和人生意義的關注與思考。它將艾青作為一位作家和思想家的才華展現出來，同時也為讀者呈現了一幅豐富而深刻的藝術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