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甲一怔:“臣遵旨!”
關東的謝尚政家。這裏因係臨時居所,自然一切都遠不及南京的豪宅。不僅房屋狹小,就是居家陳設也甚為簡陋。
謝妻瀅兒正在忙碌酒席,但因戰敗之後,糧草斷絕,故雖名為酒席,實則僅幾碟醃製小菜而已。
“夫人,洪帥來了!”謝尚政陪同洪承疇走了進來。
瀅兒連忙給洪承疇施禮請安:“洪大人,請上座!”
洪承疇見桌上的杯盤,笑道:“還挺豐盛嘛!”
“這年頭,哪有什麼東西呀?”謝尚政苦苦一笑,“今早夫人把母雞殺了,她說,洪帥近些天來日漸消瘦,請洪帥過來喝碗雞湯吧!”
瀅兒雖已換成粗衣布裙,但因其著意梳妝打扮了一番,仍不失當年的風姿嫋娜。她深施一禮後,朝洪承疇飄然一笑:“洪大人,關外的將士百姓可都指望您哪,您可得注意健康啊!”
洪承疇不由長歎一聲:“咳,現今還有什麼健康可言啊!”
謝尚政趁機插言:“洪帥,朝廷方麵救援有信嗎?”
洪承疇:“這些天,我一天一封求援的告急文書,可朝廷……”沒有說完,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派援兵,總應有個旨意吧?現在我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朝廷竟然是不理不睬,不聞不問……”謝尚政對此激憤不已。
洪承疇見謝尚政如此牢騷滿腹,忍不住插言反問:“你不還是欽派的監軍嗎?”
“咳,連您這大明王朝的擎天柱,尚且如此,更何況我這小小的監軍啦!我來,就是為催戰的,如今已經打起來了,還有什麼用?”
端菜上來的瀅兒,見兩人話已入港,便借倒酒機會說道:“光說這些廢話幹什麼!眼前最重要的是,下步怎麼辦?”
“是啊!”謝尚政接過妻子的話尾,將酒杯一放,推心置腹地說,“洪帥,現今咱鬆山城中隻有幾千人馬,而圍城的清兵已超過十萬,皇太極還在繼續加兵派將、修溝挖渠,層層包圍,步步進逼……”
“聽說城裏的糧食要不了三四天就吃光了,洪大人,您說這仗怎麼打呀!”瀅兒一扭腰肢貼過來,又趁機插言。
洪承疇喝了口酒,手擎酒杯,抬眼望著他們夫婦:“你們說怎麼辦?”
瀅兒看了一眼謝尚政,給了他一個暗示。謝尚政放下筷子,眨了眨那雙小眼睛,低聲說道:“當今的出路,我看隻有跟清兵議和。”
“這不行!”洪承疇“啪”地將酒杯摔在桌上,霍地站起,斷然道,“沒有朝廷旨意,誰敢擅自議和?皇上早就嚴旨切責,敢談和者斬!不久前,寧遠道的石鳳台,不就是以‘私遣辱國’的罪名,被皇上逮捕,投入監獄的嗎?再說,別人不知,難道你謝尚政還不知道袁崇煥議和的下場?”
謝尚政當然清楚,當初謝尚政出賣袁崇煥,最後置袁崇煥於死地的所謂罪證,就是因他出示了袁崇煥與皇太極議和的信稿。謝尚政今被洪承疇觸到痛處,頓時語塞。
“這麼說,就隻有等死啦?”瀅兒見謝尚政被揭短,便不冷不熱地插了一句。
“我們為人臣子,世受皇恩,也隻有以死圖報了!”洪承疇慢慢地走向門口,忽又停住,“我們隻有祈禱上天,盼皇上派來援軍。不然,不然……我們做個死守孤城的忠魂,以此告慰大明列祖列宗吧!”
瀅兒目送洪承疇走遠後,端起他沒有喝完的那半碗雞湯,使勁
往地上一潑:“哼,老家夥還想名垂青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