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距清國很近,當年孔有德就是在登州叛變降清,現今他和尚可喜、耿精忠已在那附近為清國練出了水師……”崇禎對此也顧慮重重。
“為避人耳目,聖上可微服。”
“微服?”崇禎想想,又搖頭,“南遷之舉,朕即擔心諸臣不從。如再微服,豈不更遭非議!吳卿,此事重大,先生可先秘密進行,尋一穩妥之策。但切切不可泄露,如泄,將罪坐先生!”
吳麟征當然知道崇禎的“如泄,將罪坐先生”幾個字的分量。兵部尚書陳新甲即是因將皇上的秘密泄露而遭處死的。但吳麟征畢竟不是陳新甲。陳新甲熱衷名位,沒有膽識;而吳麟征則是公忠為國、勇於任事,有膽有謀。他見皇上擔心,便連忙叩拜:
“此事出謀在臣,臣豈敢泄露?皇上但出都門一步,便可龍騰虎躍,不旋踵而天下運之掌上,若兀坐北京,堅守危城,於事毫無補益!”
崇禎微微點頭。
吳麟征偷眼望著崇禎,見他手端茶杯,已進入沉思,便悄悄地站起身來,躬身一拜,欲悄然退下。
“先生慢走!還有一事請教。”
吳麟征連忙站住。
“前些時,有人告訴朕說,田弘遇兩下江南,為贖買名妓顧橫波和陳圓圓,竟花去白銀八萬兩,先生可聽說此事?”崇禎想起了卦箋上的“官貪吏要錢”,這些天他一直耿耿於懷。
“臣隻是耳聞。”
“現今遼東要餉,剿匪也要餉,均刻不容緩,可國庫久虛,傾其所有,也僅隻七萬兩,你看看,宮中已盡撤金銀器皿,換成銅器,可這也是杯水車薪,無法應軍費之急需。朕想拜托先生,替朕向皇親國戚借餉,不知此事可行否?”
“聖上苦衷,國之艱難,作為臣子的理應為君為國分憂。”
“這可是得罪皇親權臣之事,先生可願意擔此苦差?”
“隻要能為聖上分憂,為社稷解難,臣何敢言苦!”
崇禎轉身打開櫥櫃,從櫃中拿出幾支名貴人參:“為了先生行事方便,朕除下旨外,朕將這幾支萬曆年間一直存在宮中的人參交付於你,請先生賣掉,充任兵餉。”
吳麟征望著崇禎手上的人參,大為感動,跪拜接過。
“先生準備從哪家開始?”
“臣擬從嘉定伯周奎家開始,他是皇後的父親,當朝國丈,他如能率先垂範,為聖上分憂,此事就好辦了。”
崇禎點了點頭。
嘉定伯周奎,係周皇後的父親。周皇後是在崇禎還是信王的時候嫁過去成為王妃的,後來崇禎在她幫助下躲過了魏忠賢的迫害,承繼大位,她也隨之由王妃變成了皇後,總領後宮。其父周奎隨著女兒的一步升天,他也就得以飛黃騰達。
人們在提起周奎和田弘遇這兩位國丈時,都說前者愛財,後者重色。其實,財與色總是連在一起,難以區分的,人們的這種說法隻不過是相比之下的相對而言而已。
對於田弘遇的酷愛女色而言,周奎雖也有幾方妻妾美女,但他更鍾愛的還是珠寶和金錢。這在吳麟征來到周府,一進客廳就感受到了。
偌大的客廳,陳設極其精美豪華,古玩字畫、奇珍異寶,琳琅滿目。因周奎正在午飯後小憩,所以吳麟征在此一邊等候,一邊在觀覽欣賞這些他連見都未見過的寶物,心想周國丈真是富可敵國,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
就在吳麟征冥思遐想的時候,國丈午休醒來。周奎是一位年過七旬的老翁,雖白發蒼蒼,但卻滿麵紅光,在幾名姬妾的簇擁下,顫巍巍地走了進來。這些姬妾一個個均穿金戴銀、華服美飾,極其奢靡。
吳麟征起身見禮:“老皇親,小臣吳麟征奉聖上之命,前來向國丈大人借銀助餉,這是皇上的聖諭。”
周奎一聽借銀,先已不快,待看完皇帝聖諭後,揮手斥退了在身旁服侍的姬妾,把聖諭交還了吳麟征,不僅臉色難看,聲音也難聽了許多:“國庫缺銀,為什麼不去民間收稅、集餉?”
“這幾年,已連年以各種名目向民間加稅,前年暫借民間房租一年,去年又預征了第二年的租稅,百姓在賦稅重壓下現已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小臣前些時由保定返京,道經各地,數千裏蕩然一空,城郭村鎮不見人煙,房舍隻剩得四壁,蓬蒿滿目、雞犬不聞。沿途所見田園,未曾見一個耕田之人,城鎮已成丘墟,民間實在是無餉可加了!現在已民怨沸騰,如再增加稅餉,隻會為淵驅魚,逼民造反!……萬歲爺實是萬不得已,方告貸諸皇親國戚,因老皇親與萬歲爺關係最密,生死相依、故請老皇親首倡義舉,為聖上分憂,為社稷分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