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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有些滴雨的近午,叫賣餛飩的小販已經過去了,曼兒整個人還蒙在被窩裏,沒有起來,似乎前一夜遭受太大的驚嚇,未曾恢複。
但是她終究翻了一個身,慢慢起來,坐在床邊疑疑惑惑的——她應該覺得驚嚇嗎?有恐懼的必要嗎?仔細回憶昨晚的種種,愈想愈感到自己滑稽好笑。
人家分明活得好好的,她當人家是死人!死人要是能夠睜眼,那麼死雞也能夠飛天了!曼兒赧然一笑,難怪爸爸說「鬼從心中生」。
她輕輕摩挲昨晚那男孩抓住的手腕……他的指掌那樣冰冷。曼兒不自禁,不,他沒有活得好好的,他病了!也許病得很沉、很重,他孤單單睡在那書樓,不見得有一個人陪伴他、看顧他,他是非常非常憂鬱的,他睡著時候的那種神情,是那麼倔氣、那麼忿忿不平,像有多少冤屈塞在心胸裏!
這樣一個委屈的男孩子,曼兒深深的悲傷起來,坐在那兒癡癡想著,想著他,想不出一個所以然,還是想著。
那張俊美憂鬱的臉龐,那雙泛著藍暈,特殊的眼眸,刻劃在曼兒腦海裏,攪動著一種甜甜的、醉醉的、念念不忘的心情,讓她魂不守舍熬了一天。
她從白天呆坐在傍晚,又從傍晚呆坐到入夜,已經打定了主意,固執地在等候。她剪下的一束茉莉花,擱在腿麵上,輕輕一動,一縷清芬就蕩進鼻子裏。
擺在他的床爆他可以嗅嗅這香氣,她想他會高興的。曼兒這麼忖思,心裏便快樂起來。
夜漸漸深了,曼兒開始變得不寧,心兒怦怦地跳,再也坐不住。時間在這節骨眼上變得很不配合,它慢慢賺讓你難受。
曼兒受這折磨,一下撫著心,一下捧住微微發熱的臉蛋,在客廳踱來踱去,不時就到後窗往薛宅庭院探一眼,雖然什麼也瞧不見。夜裏的環境似乎一直不能安靜下來,曼兒聽見小孩的哭聲、男人在吆喝、單車吱吱嘎嘎騎過去……她的茉莉花漸漸凋了,她好心急。
遠處傳來鍾聲的那一刻,曼兒驀然跳起來,手裏握住那束花。街那一頭的俄國式鍾樓,總在午夜裏響。她一股勁地往後院跑,鑽過樹籬,立在暗幽的鄰家草地。
鍾聲遠去,夜忽然一下變得好靜,好象所有人都到世界盡頭去了,這裏隻留下她一人,所有聲音隻剩下她輕輕的喘息。
天空零零落落的飄著雨,冷絲絲的,曼兒身上仍然是白天穿的那件繡花長袖衫,腰係一條巧克力的長裙。她打了個顫,一手捧著花,一手撫住她沾了雨絲,卻還是發熱的麵頰,小心鄭重的朝書樓走。
又要見到他了,曼兒的心頭像小鳥撲著翅,緊張又欣喜。
她注意到今晚書樓有一扇窗是開著的,暗紅長簾在窗邊飄動……有人來看過他,為他開了窗嗎?是家人,是醫師,或者是朋友……也許是個女孩。曼兒忽然感到那麼一絲嫉妒,不自覺加快腳步。
依舊來到那書樓後門,它一如昨夜曼兒離去時的樣子。曼兒盡管來得有點不顧一切,臨時卻又擔心起來——要是他人是醒著在那兒,她如何向他解釋她自己?這半夜裏,他會怪她冒昧嗎?說不定她的莽撞會把人家嚇著了。
曼兒決定先悄悄進書樓,看了情形再說。她一腳踏入小走道,卻渾身起來,立刻感覺不對——廳堂裏有狀況,那男孩有狀況!
她悚然向前,在幽微的火光下,見到銅床邊有道人影,從頭到腳全身墨黑,手裏卻白森森的握一把刀,瓶出寒光,一點良心也不考慮就往刺去——
「不!」曼兒驚駭大叫。「不要傷害他!」
那人一震,刀子落了地,猛回過頭,頭臉包在黑布巾裏,隻露出一雙陰陰的眼睛。那人也在驚喘,卻一秒也不遲疑地繞過銅床,翻窗而去。
曼兒肯定不了解自己在做什麼,她旋身從小走道追出去,然而庭園蒼茫,已不見黑衣人的影蹤。就算見到又能如何?曼兒沒有能力對付任何人——平日她連一隻蜻蜓也捏不死。
可是有人闖來企圖傷害那男孩,他隻是一個臥病在床、無能為力的病人,這不公平!曼兒極度憤慨,噙著淚奔回書樓。銅仍是一片冷凝的藍絲絨,躺在藍絲絨底下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曼兒嗅到空氣中有股濃烈的香水味——除非這是現代殺手的新流行,否則那黑衣怪客一定是個女性。銅床下一把刀,曼兒顫顫地拾起來,那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她在葛醫師診所的玻璃櫃看過這種刀——曼兒從葛醫師的診所習得一切醫學知識,她從七歲開始就是病號,資格很老。
但是現在的情況完全脫離醫學知識的範圍,曼兒不明白怎麼一回事,她裏裏外外的找,整座廳堂,整座書樓。曼兒不能相信的男子,就像空氣一樣的消失了——現代的醫學,還沒有進步到這種程度!
莫非他今晚一開始就不在這張?或是剛才一番驚嚇,使他離床而去?
曼兒頹喪離開書樓,茉莉花掉了一地。
她不敢到宅邸那邊去問人,又怕殺手仍在這裏潛伏,隻得跌跌衝衝鑽過樹籬,坐在自家地盤上喘氣。爸媽要是知道現在她每夜如此忙碌,一定會雙雙昏倒在地!
才剛站起來,赫然一條影子帶著重量把曼兒撲回草,她尖叫掙紮,驚覺到危機已經蔓延到她家——那殺手今晚一定要殺掉一個人,才能回去交差,據說江湖上是有這種特別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