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村是個靠海的小漁村。
所謂靠海吃海，這裏的村民世代以捕魚為生，雖然近幾年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湧向城市或者外地謀生，但老輩人依舊沒把祖宗的手藝丟下，所以海岸線上還是能看到一艘艘漁船，沙灘上婦女們三兩成群的織網、曬網。
海風濕潤，帶著淡淡的鹹味，輕輕吹拂海麵，帶起層層波浪。
哥倆吹著海風，提溜著鞋子赤腳步行在沙灘上，沙子鬆軟，踩上去像海綿一樣舒服。
越接近村子，哥倆腳步就越沉重。
戚延昭身世挺慘，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海難走了，之後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大學畢業那年，奶奶也生病離世了，整個家隻剩爺孫倆相依為命。
“咱如果照直說，老爺子能受得了嗎?”馬大寶隨意踢了一腳，帶起一簇沙礫。
“就算我們不說，警察也已經上過門了，畢竟是人命官司，照程序警方是要通知家屬的。”
長空轉頭眺望大海，海麵上風平浪靜，偶有小魚躍出水麵，帶起的水花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不過我已經拜托陸昆生跟這邊警方打招呼了，就說是交通意外，橫豎人都已經伏法，警察那邊也交代的過去，就沒必要再給老人家添堵了。”
……
老爺子比哥倆想象的堅強，接過骨灰壇後愣了幾秒鍾，跟著就招呼哥倆進屋坐。
馬大寶這才鬆了口氣，之前還生怕老人家會承受不了，要是當場厥過去，再有個什麼好歹，哥倆這趟可就好心辦壞事了。
可長空分明聽見，老人家抱著骨灰壇，走過掛著她妻子遺照那麵牆時，輕聲說了句：
“老婆子，這個家以後就剩我一個人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即使是見慣生死的耄耋老人，也會忍不住悲從中來。
更何況，他手裏抱著的，可是和自己相依為命二十多年的孫子啊。
警察昨天來過，按照陸昆生交代的說了是車禍，簡單問了些情況後就走了。
歲月除了給人蒼老，還會給人智慧。
老人家雖老，可心裏跟明鏡似的，光看警察的神情和說話的語氣，就篤定自己的孫子絕不是車禍走的。
戚延昭什麼性格他最清楚，越是窮人家的孩子，性格越是謹小慎微，那麼一個既懂事又小心翼翼活著的人，怎麼就突然出車禍走了?
但老人家並沒有多說，更沒有多問什麼，自己的孫子已經死了，刨根問底弄清緣就能活過來?
哪怕戚延昭是在外麵作奸犯科被槍斃的，他還是自己的孫子。
所以他也沒有多問哥倆一句，隻是用顫顫巍巍的雙手給哥倆倒了兩杯茶。
跟著說了聲：“辛苦了，謝謝。”
茶葉是戚延昭前幾年帶回來的，老人一直沒舍得喝，今天頭回泡，隻覺微苦的茶湯裏似乎帶著種思念的味道。
哥倆接過茶杯拘束的坐著，其實他們也不知該跟老人說些什麼。
生死之事，任何言語都顯蒼白。
……
老爺子留哥倆在家裏吃了午飯。
當地的規矩，村裏人死後不立墓碑，但要在宗祠裏頭立牌位。
所以吃過午飯，老爺子就準備動身去祠堂了，哥倆提議一道去，想著立完牌位後鞠兩個躬，這趟也算是有始有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