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這裏錢多,人傻,速來(1 / 2)

七月,亞熱帶正午的陽光,簡直可以把人烤得像頭乳豬。

臨海的城市,太陽照射在海平麵的光,和高樓大廈玻璃膜牆的光一樣強。風從遙遠的太平洋吹來,經南海進城以後,又在每幢高樓之間穿行。熱熱的,鹹鹹的,腥腥的,遊蕩在伶仃洋上,便是這移民城市的空氣。

二十多年前,這兒還是一條小漁村。填海後的馬路,試過有汽車走過,被蠔殼紮壞了輪胎。鋪上水泥以後就好多了,奔馳駛過來,寶馬開過去,漁村就慢慢演變成為南海邊最繁鬧的一座城池,名叫海城。來海城裏的都是些什麼人?首先是生意人,然後是投機者,接著五湖四海的農民工砌牆架橋來了,然後唱歌演戲舞長袖耍大刀的也來了,最後寫讚美詩的酒客和賣普洱的茶客也來了。而碎步遊走在不同階段中的,有華麗轉身的美女,也有不同身段的流鶯。她們以青春作佐料,在酒桌和床第間替商賈騷客填滿了白駒過隙的歲月。因為人人無根,口音混雜,難辯東西,不問出處,不搞歧視就成了海城倨傲中國獨一無二的城市氣質。於是它也像美麗的芭堤雅吸島引人妖一樣,早在20世紀就雲集了大批江湖人士和刑滿釋放人員。然而,怎麼說,海城都隻是良莠不齊,比起當年澳洲和美洲的第一批居民人文責質好多啦。那些都是在押囚徒和流放者,他們的數量甚至比新大陸的土著和紅蟹還多呢。

海城誘人,不僅是因為它大片的紅樹林和東部海岸線如何壯美,不僅是因為它的深水港吐納如何方便,而是因為它與曾經的殖民地海島一河之隔。斷斷續續的海岸線與警衛森嚴的邊境線是這兒獨一無二的風景。口岸的特殊性造就了關貿的繁榮,它也肩挑著無需也無法言傳的關乎政治也將寫進曆史的使命。所以,這兒的每一顆負離子都不太透明,隻有視線朦朧才會產生無窮的想象。而這兒的海洋,也是江海交界,黃的淡水與藍的鹹水都乘勢奔湧而來,此消彼長而去,所以這一水域的魚群,是跟人一樣的活躍。

這個地方,就是方原認定的未來棲身之所。

在濱海大道,方原的白襯衣開始滲汗。他有點猶豫,最後還是動手鬆了領帶。那個像雞蛋一樣光滑的矽穀藍領結,在出門前足足花了他十五分鍾。

領口鬆了,方原還是心浮氣躁。

一輛紅色的奮力駛來,在車站邊等了會兒,見他沒有舉手之意,便又像2分鍾前走過的那輛一樣,悻悻離開。

隔著玻璃,方原也能感到車裏的空調很冷;同樣,他也能看見司機嘴裏罵罵咧咧,設計對白是:“帥哥,不坐出租車,拜托就別穿成這樣啦……”

瞧那嘴巴,像條大金魚似的一張一合。方原看看腳旁的馬路邊上,正好有一塊比拳頭還大的石頭,他有點想撿起來,用力飛出去,然後看著車廂後的擋風玻璃砰地粉碎。

他不介意跟人打架。因為打架一直是他的強項。可是現在……算了。

大巴終於來了,他鬆掉鼓在肺裏的氣,拎著皮包跳了上去,把預先準備好的3個一元硬幣,當當當地,老老實實,一個不少喂進自動收銀箱的大嘴。

方原剛剛刮過胡子,他表情冷漠,腮幫發青,帥氣的臉更顯性感。沒有人知道,他像夏天小麥一樣顏色的皮膚是怎樣曬成的,按道理從監獄出來不到半年的人,臉色依然蒼白。

這就是方原與眾不同的地方。他好像天生就懂得怎樣從細節上粉飾自己,沒錢健身,他就每周往東海岸跑,像那些在大亞灣工作的外國人,在免費浴場愣是把皮膚曬成那種特讓歐洲人流口水的燕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