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方原把高小姐的車開到大劇院門口,走了下來,讓她自己接手開回家。
到停車場取回自己的車時,想著第二天一早就得爬起來去接王靚,想著到底該怎樣開口跟她述說,沒提防被一塊磚頭絆了一下,人一個踉蹌朝前衝,好不容易刹住,一個俯臥撐,擦傷了手掌,人沒大礙,隻是一抬頭,發現一支鋒利的角鐵正對著他的鼻尖!好險!
還有更慘痛的,是口袋裏的手機拋了出去,電池和機身分離。
自歎倒黴,拍拍手裏的沙子,撿回手機裝上,重新開機,還好,屏顯還亮。
所謂大劇院,不過是二十年前的“大”,現在左看右看,它比一座縣城裏的電影稍微寬闊一點而已。所最近政府劃了一筆錢給它改建。因這個城市啥都不缺最缺曆史,為了留住可憐的20年,有關部門惜舊如珍,把舊磚頭拆下,鑲在廣場上。工程還沒弄好,走著走著,那20年前的磚頭,就把方原坑了一把。
他的右腳落地時用力過猛,筋扭了一下。一拐一拐找到自己的車,剛坐上去,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最擔心是王靚的電話了,這兩天感覺不詳,老怕她那邊會傳來什麼壞消息。
沒想是舒兒的,她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哭腔,驚恐地說:
“方原,波比出事了,快去學校……”
他嚇了一跳:“出什麼事了,你在哪兒?”
“別問了,老師說我兒子從樓上跳下來了!我堵在路上,你快去呀……”
不知是她掛了電話,還是他的手機被摔壞了,還想細問已斷了線。
方原把電話往座位一扔,開啟引擎駛出停車場,來不及拿零錢,他給收費的扔下五十元就衝出馬路,沿濱海路向郊外駛去。
波比的學校是美國人和北京一所名牌大學合辦的綜合類寄宿學校,在高爾夫球場附近,入讀的大都是海歸和外商的孩子,全封閉管理。
他拚命踩油,不到四十分鍾,就看到那一大片綠茵地。方原的心卜卜地跳,他無法想象波比為什麼會這樣,他受了老師的委屈?還是被同學欺負?
校門口圍著一大堆人,警車的藍燈和紅燈在一閃一閃。方原把車停在綠化帶,他分開人群擠到門口,但保安和警察把他攔住,不讓進。
情急之下,方原大聲說:“我是波比的爸爸,是他媽媽叫我來的……”
保安讓他進入警戒圈,告訴他,救護車已把學生拉走,班主任和校長也跟了過去,讓他直接去醫院。方原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從幾樓往下跳?
保安吞吞吐吐地說,具體情況他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從學生宿舍的樓頂跳下的,頭先著地,碰到花基上,流了一地的血。“保衛科正配合警察在調查,校長說救人要緊,你先到醫院吧,我們剛已通知你太太直接到醫院了……”
方原馬上打舒兒電話,但手機不經摔,屏幕也黑了。他用門衛室的電話打過去,舒兒始終不接,方原便問準了路,跑回去取車,直接駛向醫院。
十五分鍾後,他去到那家區級醫院,在門口就看到舒兒那輛白色的本田打斜撞上了台階。車頭和台階旁的柱子都嚴重損毀,但車也沒往後倒一下,人就離開了。
方原跑進急救室,裏麵不見有人,護士說,沒有孩子往這裏送。“是不是從樓上摔下的小孩?好像半路已不行了,你到後麵的太平間看看,有個女人哭著跟過去了,應該是他媽媽……”
他順著護士指的方向繞到醫院的背後,在一個靠後門很近的偏僻過道上,看到舒兒靠牆坐在地上,她披頭散發,手抱著兩腿,眼睛從膝蓋上直直地看著斜對麵太平間的玻璃門。旁邊站著幾個學校的人,他們在低聲說話,一個年輕的女老師半跪在她的旁邊,安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