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從心裏駛過,景色從眼前駛過。這個故事的開始,是從茫茫岷山駛過。
天穀山,又稱天貴山。屬古岷山山脈,自來人跡罕至,山中多有野獸出沒。史載有五嶽丈人寧封子、岷山真人容成公等修道於此。加之其山蔥瓏幽深、古木參天、崖壁聳立、洞穴森然,被認為是仙家修煉之地。
修道者為取天地靈氣,常遠離人煙惡濁之地。故老相傳功行深厚修行有成者可辟穀以度日,飲雲霧之氣而百年不老,“岩居穴處,修道養誌”,言之或令人向往,然其中之艱辛苦處,如不是修道之人,實在不可想象。正所謂:“世人皆言修仙好,老樹泉邊無一人”。
天穀後山深處,古樹森森,萬籟無聲。此時雖是正是金秋。身處其中,卻不由給人一種嚴冬浩浩的感覺。
此時,一聲驚慌的鳥鳴打破這深深的寧靜,兩隻炎玉鳥振翅衝天而起,一瞬已不見蹤影.緊跟著,像是沸燃的油鍋,野豬的哼唧聲,野兔奔跑中和樹枝的磨擦聲此起彼伏,山中原也不是那麼寂寞安靜。
這場熱鬧的始作俑者,懶懶靠坐在落滿厚葉的樹幹上,卻是一個萎靡的青年男子,身著一襲破爛的青布直輟,雙目無神四顧,胡子拉碴,四肢微微抽搐,一副要抽風的晦氣相。
他苦笑道:“這賊老天,真要餓死我向遠嗎,快一月沒吃過肉食了,沒想我堂堂陵州大哥,也曾橫行鄉裏,在山中連根兔毛都追不到。”恨恨聲中,從懷中掏出塊黑乎醃髒的根莖類植物。狠狠咬了一口,皺著眉頭嚼了幾下,哽著脖子吃力的咽了下去。
“黃連都比這玩意好吃,不想辦法整點葷腥,真沒力氣走過這片林子了。這些野果子也是奇怪,要麼酸得厲害,要麼澀得人想吐,吃了要拉稀,不吃又隻有餓死。”.他站起來,吃力的伸展了一下肩臂,彎腰撿起身邊的一根兒臂粗細的枯枝,一步一拐,一拐一停的往沉沉昏暗的樹林深處挪去.
此時,日已西沉,玉兔東升,灑滿這片寂寂青山,神州大地.
“紅燒豬蹄膀,清蒸桂花魚,青蒜苗老臘肉,拔絲香臘雞,哈哈,小二,再來一壇劍南雪,”
“好咧,客官,您的酒菜,您慢用。”小二關門離去,席前上首坐了一個滿麵紅光的大漢,一臉絡腮大胡子,身材魁梧。左首坐一個白麵團團的員外,三十餘歲,臉帶諂笑,仿佛從心窩裏都要笑出來似的,正不住口的勸大漢喝酒。
“哈哈,萬師傅,姓向的應該不死都要脫層皮了吧,這陵州城,他休想回來了.你萬師傅的武館在這裏,我張元龍再不怕這些波皮二杆子了。
他這次想欺賴我二百兩銀子,虧得你萬師傅出手,將他打倒,哈哈,原來這姓向的也隻是口舌厲害,什麼陵州黑幫第一高手。癩蛤蟆不刷牙,好大的口氣。輸了就跑得不見蹤影,想是怕你萬師傅了。好酒量,哈哈,來,萬師傅,再喝上一杯。”
那絡腮胡子左手杯到酒幹,右手持一隻蔥油雞正沒口子的啃著,聽著張員外這樣一說,倒放下杯來,咳嗽一聲:“張兄,我倒聽說一件事,我月餘前和那向遠比武賭賽之後,他就不見蹤影了,聽說是你出銀子請人,趁他受傷時,把他幾乎打成殘廢,趕出陵州的。”
張員外吱唔道:“萬館主,你是初來陵州,卻不知道。對這種人就要打落水狗,這個也不能怪我啊.不是我瞞著你,實在是怕他傷養好之後,再來欺負於我.”
絡腮胡子道:“張兄,在江湖上走哪有不濕手的時候,得饒人處且饒人,那向遠雖是勒過你二百兩銀子,他們幫會生存之道是這樣,他說話還算話,也是一條漢子,他手下因他失手敗給我,不再理他,而作鳥獸散。
本來已是極大的懲罰,想不到你居然又來此一出,又請人趕他出陵州,昨日衙門又頒下海捕文書,說是那向遠打死胡之高,**李家小姐。想必也是你使的銀子.”
張員外卻不再說話,站起身來,向外廂喊道:“小二,結帳.”
返身一抱拳道:“萬館主,此事不必你操心了,這姓向的孤身一人,無家無口,就算他坐牢,殺頭也沒人會幫他,此事不必多言,打蛇不死必被反噬,何況他本就是陵州一害.
你我下次再聚,我還有些許小事,要去黎縣令府上拜訪,就告辭了.”言罷,也不待那萬館主答話.陰陰一笑,竟是摔門去了.
那萬館主卻也無奈搖了下頭,盯著一桌酒菜苦笑了一下,繼續埋頭吃喝起來.
陵州城外五百餘裏外,茫茫岷山之中,梟鳴蟲聲,山林中一反白日的清靜,時不時傳來一聲獸吼,一聲淒慘的小獸叫聲。幽幽極夜,茫茫老林.本就是野獸活動的天地.那姓向的倒黴鬼,正蜷縮在山腰一株老樹上,身覆幾丫樹葉,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