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月華清清,透過黑黑密密的樹葉空隙,斑駁的灑了幾點在他臉上,隻見晶亮的口水也是清清,便如巨蛇吐涎,順著樹幹滴了半尺來長.好不磣人。想必是夢回陵州,吃到了什麼美味之物。
他膽子倒大,自古深山深夜出妖鬼怪獸,人跡罕至之處,必有奇異之物.他卻是不管不顧,聞山林獸吼梟鳴如青樓琵琶催眠之曲,放心酣睡起來。
此時正是子夜時分,天地往覆至陰之時。一陣輕霧無聲無息順地卷襲過來,此霧到處,蟲鳴獸吼即停,不到半個時辰,整座大山就沉默陰森起來,自空看去,已經霧朦朦的看不明白.
向遠因為水霧濕重,睡得不大舒服,不耐的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睜眼一看,大吃一驚.整個林間已是白茫茫一片,像是浸泡在湖水之中,整個身體被水霧一侵,覺得一陣惡寒,不自禁的打起顫來.
我這是做噩夢了?還是生癔症了?記得是睡在樹上的,怎麼睡一覺就滾到湖邊來了?他打了個哈欠,睡意依然朦朧,迷糊中伸手往四周亂摸,霧中那陰冷,濕滯的感覺揮之不去,等確認摸到實實的樹幹,曉得自己還在樹上,頓時生起驚恐來。
這可是在半山腰,在山裏睡覺可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大的霧,可莫是遇見鬼打牆了,他雖平時自詡膽大,但這種詭異的環境一想起鬼,牙齒不由得也發出得得之聲,捉對廝殺起來.
趕緊離開這鬼地方,向遠不及多想,連滾帶爬帶摸的滑下樹來,一腳踩在實地上,恐懼之下,肚子也不餓了,他估準方向,往山頂上使勁爬去。高處想來霧少,在一片白茫茫中跌撞向上,想速逃離這片陰冷粘稠的霧海。
此時,霧南麵隱隱傳來古箏之聲,這清越的古箏聲音震震蕩蕩,浩浩湯湯,彌天大霧在箏音中也慢慢散了開去,透過樹蔭,皓皓明月依然,遠掛在樹梢之上,霧散後,箏聲越發大聲起來,似就在耳邊彈響一般。
向遠大喜,不由得的跟著箏聲往山穀南邊走去。終於碰到人了,數十天沒遇到人煙,心不由得熱了起來。忖度道:有人煙的地方,就有熱飯熱湯。忖到此處,忍不住大大吞咽了幾口唾沫。就算是厲鬼在彈琴,也要先央它給一口吃食。心情不由大好起來,他側耳細聽,嘴裏嘟噥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來訪兮給口飯."聽明來處,抱著做飽死鬼的覺悟,就著月亮蒙朧光點,往音源處跌撞去了。
隨著箏聲繞過半裏樹林,低矮的植物卻越發密集起來,路也越發難走,又翻過一個小山包,眼前低矮灌木密集,青叢藤蔓絞結,箏聲卻突然停了下來,向遠不由茫然起來,不辯方向,如何得過。隻得扯著嗓子幹聲喊道:“剛才是哪位前輩在此深夜彈琴,我隻是迷路的人,不是什麼凶徒。”連叫數番,仍是無聲無息,直叫得口幹舌燥,苦惱得就地坐了下來。
沒料身邊厚厚土層突然一拱一動,鑽出一長大之物,從淡淡朦朧月華中隱隱望去,似蛇卻又有四足,身長六尺有多,這東西舞動身體,甩去身上土沫,昂首吐信,噝噝有聲,揮動前爪,耀武揚威,對著向遠躍躍欲撲。
向遠見此一驚,卻又繼之一喜,他是吃過蛇肉的人,食髓知味,知其味美。雖然沒見過大蛇長有四腳,料想也不過是大一點的四腳蛇罷了,大些肉多還能曬幹以防天陰,備作幹糧之用。
想及蛇肉蛇膽美味,不覺口水直落,惡向膽生。他不顧天寒,把身外所穿青布直裰一脫,虎吼一聲,扯開就往那怪蛇罩去,那怪蛇身長,直裰隻罩住蛇頭部及前二隻腳,還不及高興,那蛇就左右扭將起來,蛇兒力極大,向遠又因餓極力乏,肩上先被蛇尾甩上一拍,唉喲放手,那蛇先把頭脫將出來,再伸利爪一搭,張口往向遠右手上就是一口。
這一口好不厲害,他隻來得及哎呀了一聲,便覺一陣火熱火速延手臂傳上,頭瞬間就似脹大了的笆鬥,迷糊起來,向遠苦笑數聲,隻覺天旋地轉,慢慢倒下,如此死去,卻也勝似深山獨自掙命。他意識已漸模糊,卻仍感到腹中饑火熊熊難忍,眼見那怪蛇搖尾要走,饑恨之下,急撈住怪蛇長尾,張大口咬緊不放,帶著些許不滿暈將過去了。
滾燙迷糊之中過了半柱香,左手又是一陣刺痛襲來,他想睜眼,眼皮卻像帶鉛一般滯重,任那一陣刺骨冰寒沿手臂傳遍半身。又暈將過去。在黑暗之中,模糊的知道,並未就此中毒死去。隱約感覺到有人移動自己的身體。
又聞到一陣迷人的香氣,像有人在給自己喂食,雖處在昏迷中,他也知道大口吞咽。能感覺到那種飽食在喉的快意。這樣渾渾噩噩不知道過了多久,向遠睜眼一看,已躺臥在一張青青竹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