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子住進集體宿舍的頭一天晚上就碰上了一個很厲害的敵人——蚊子。
學校四周沒有沼澤地,這些蚊子不知從什麼地方生出來的。可能學校周圍都是莊稼地,草多的緣故吧。孩子們剛剛躺下,蚊子就從窗戶、門口一群一群地飛進來,如一架架轟炸機,嗡嗡地叫著,輪番向這些幼嫩香甜的散發著汗味的身體發起了進攻。有的孩子不怕,照睡不誤,還像小豬一樣打起了呼嚕。但有的就給咬得睡不著,黑暗中不時響起啪啪的拍打聲。
山子更是給咬得睡不著。
蚊子一個接著一個,嗡嗡地叫著,不停地在臉前飛來飛去,剛要睡著時,一隻蚊子落在臉上了,啪的一巴掌打過去,不僅沒打著,還把睡意給趕跑了。家裏夏天都是掛蚊帳的。不但有蚊帳,小時候天熱時娘都是坐起來,拿著芭蕉扇,半宿半宿地給兒子扇風。山子不老實,胳膊和腿伸到蚊帳外邊讓蚊子咬了,娘還給抹上有薄荷香味的花露水。那花露水是淡綠色的,裝在一個淡黃色的瓶子裏,抹上以後,涼絲絲的,一會兒就不癢了,紅疙瘩也沒了。農民家裏根本沒有這種東西;不止沒有,好多人連聽都沒聽過。
一直折騰上一兩個小時,實在太困了,也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起來,隻覺臉上、胳膊上、腿上癢癢的。看看胳膊,每一隻上都有三四個紅疙瘩;摸摸臉上,足有六七個紅疙瘩。
這些蚊子,太可恨了!
再看看別的同學,臉上、胳膊上也都差不多。有個皮膚容易過敏的男同學,臉上被蚊子咬了四五個疙瘩,蔓延開來一大片,整個臉又紅又腫,看上去挺嚇人的。
七月半、八月半,蚊子嘴,快如鑽。這時候,天已不太熱了,但蚊子卻仍肆虐得厲害。這時候的蚊子不大叫了,悄無聲息,飛到同學們裸露的臉上、胳膊上、腿上,張嘴就咬。等你覺得癢了,用手去拍時,它們已經吸了滿滿一肚子血,心滿意足地飛走了。
早上起了床,往往能看到牆上趴著一個個吃得肚兒圓滾滾的蚊子,那肚子都是紫紅色的。恨得孩子們一個個用巴掌去拍。“啪!”拍死一個,手掌上是一團紫黑色的血。啪啪的拍牆聲此起彼伏:“我叫你咬我!”“我叫你咬我!”直拍得那白牆上留下一片一片紫紅色的血跡才解氣。
學生生活就是這樣,當學生就得吃點兒苦。人家農村的孩子能受得了,咱也受得了。古人不是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山子就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星期六下午回到家,娘一眼就看見了兒子臉上的紅疙瘩。前幾天蚊子咬的紅疙瘩已經消下去了,前夜裏和昨夜裏咬的還沒消下去。娘心疼得不得了,趕忙拿來花露水給山子抹開了。娘跟爸爸商量,打算讓山子帶蚊帳去,可家裏的蚊帳太大,在學校的雙層床下邊根本撐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