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拿著辛辛苦苦三個月賺來的五千塊錢,踏上了回家的路。整整一年沒有回家,一路上,李霖從來沒有這麼忐忑不安過,他漂泊在外的心總算可以得到踏實落下,他總算沒有了寄人籬下的感覺。他有點害怕看見母親,害怕看見妹妹,害怕看見凋零的樣子。但心裏還是興奮著的,因為飄泊在外船終於回到屬於自己的港灣。
李霖前一天已經給妹妹打了電話,妹妹好像並不歡迎自己回來,隻是敷衍的嗯了幾聲就掛掉了電話。
妹妹應該應該是倒數著日子高考了吧幾年前李霖也經曆過,而往事翻開了第一頁,你就會忍不住接著往下翻,一直翻到自己都□□裸了,才或是傷悲,或是意猶未盡的合上。李霖不敢回憶什麼,這一切就像一場夢,而夢已經碎了,把碎片全劃在自己身上,已經是血淋淋的,傷痕累累的,人沒有必要總是把傷疤揭開給別人看,除非拿傷帶著光榮,跟老八路一樣。
李霖歎了口氣,看著窗外,雪花把一切鋪上銀裝,白的有點紮人。
下了火車,夕陽已經落下,隻餘下些苟延殘喘的光,印在雲彩的背麵。小城沒有多大變化,隻是多了幾座正在建造的高樓,熙熙攘攘,忙忙碌碌,和往常一樣,隻是過去看來和現在看來有很多不同罷了。
李霖去了醫院,其實母親早可以不用在醫院住了,隻是妹妹還要上學,沒有人照顧她,雖然貴了一些,好歹省了不少心。
醫院裏飄著濃厚的消毒水和不同藥物摻雜的味道,雪白的牆,護士還有醫生病人,帶著陰沉的冷清。
李霖隔著窗口看過去,母親正躺在床上,很安靜的睡著了。李霖悄悄走進去,坐在旁邊,不忍心打擾,隻是靜靜望著。
病魔已經把這個隻有四十五六歲的女人折磨成六十歲的模樣,淩亂的花白頭發,縱橫交錯的皺紋,深陷的雙眼無精打采著,幹涸的嘴唇,嶙峋的身軀,兩條萎縮的腿帶著青紅的瘀痕。
李霖看著母親,眼裏不禁濕潤起來,這麼多年了,自己隻顧著兒女情長,什麼都忽略了,現在想補償,機會是越來越少了,等著自己能帶著家人走上幸福生活的時候,家人恐怕已經不在了。
李霖媽醒了過來,李霖慌忙裝做揉眼,擦幹淚水:“媽,你醒了。”
李霖媽看著李霖,自己的孩子脫去了以前的稚嫩,像是飽經風霜,隻是示意李霖把床搖起來。
李霖媽蒼白的說:“放假了。”
李霖低著頭:“恩,小霏呢?”
李霖媽歎了口氣:“這個孩子越來越野了,沒人管沒人問的,淨跟亂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
李霖倒了杯水,放在床頭:“回頭我說說她,明天是爸的忌日吧,我想帶小霏回趟老家,燒燒紙。今天晚上我先回家睡,明天一大早我就帶小霏回去,後天再來接你回家吧。”
李霖媽擺擺手,示意由李霖安排,李霖到醫院食堂隨便買了些東西來吃,收拾了一下,趕回家裏。
已經是9點多鍾了,李霏還是沒有回來,李霖想著明天可能小霏還得上課,便打電話過去詢問班主任給她請假。
打完電話,李霖的臉沉的鐵青,兀自點著一根煙,在黑暗的房間裏抽著。
到了十點半,才有人開門進來,李霏拉著燈,才發現屋子裏還有個人,不禁嚇了一跳,仔細看看,是哥哥拉著臉吸煙。
李霖抬頭看著李霏,染著棕黃色的卷發,居然還化了妝,煞白的臉,通紅的唇,還有綠色的眼影,已經是天寒地凍的了,居然還穿著裙子露著半截大腿。
李霖本想眼裏的訓斥她,然而責任似乎並不在妹妹,誰都得為她負一些責任。如果不是這個破裂的家,什麼都不會改變,妹妹可以完成學業,像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考上一個不錯的大學。但這些並不是一個人墮落的理由。
李霖對著妹妹,李霏也站著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李霖,直到李霖把煙抽完,摁死在煙灰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