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在洗浴中心睡了一夜,蜷曲著身子,腰酸背痛地。休息大廳裏睡滿了人,跟法西斯集中營一樣,有民工,有搓背工,也有累了的嫖客,一個個光溜溜的。
李霖身上隻剩下200多塊錢,準確的說,結了賬,隻有158塊5毛錢了。
他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心裏扭曲著各種事,隻能待在洗浴中心的床上,死屍一樣躺著,他寧願就這樣死了,好歹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也不用做,也終於解脫了。
現實遠遠比他想象的殘忍,他回到學校的時候下著雨,剛進宿管站就看見自己的東西橫七豎八堆在門口,在雨裏麵淋著,淋得連鞋子裏麵都能倒出半斤水來。李霖一腳把灌滿水的鞋子踢進宿管站,西班牙瘋牛一樣把臉盆踩扁,砸在欄杆上,然後拖著包,跟剛穿著衣服遊泳回來一樣走出校門,出了門一腳跺在ZZ大學鐵招牌的學字上,把字跺扁了。
李霖心裏憋足了一口氣,始終咽不下去。也正是這口氣,支撐著他早就化成灰燼的心重新糾結起來,糾結成這顆灰黑色的心,但是這隻是一顆臨近崩潰邊緣的心,仿佛一陣微風過來,這顆心就會灰飛煙滅。
不知不覺到了下午了,李霖還是枯木一樣躺著,不斷腐朽著。
來來往往的小姐開始上班了,搖擺著圓滾滾的屁股,圓滾滾的□□,挑逗著躺在床上的禽獸。終於有個小姐發現了李霖,因為她差點被李霖垂下來的腳絆倒。
她坐李霖旁邊,把幽深的□□亮在李霖眼前說:“先生,我是7號,要不要按摩。”
李霖的眼睛如同生鏽的老懷表一樣嘶啞地扯動了一下:“我沒錢,你走吧。”
7號沒有不再理會李霖,挺起傲慢的□□,鄙夷的看著李霖,切了一聲搖擺的屁股離開了。
李霖歎了口氣,拖著沉重軀殼結賬。出了洗浴中心,第二個夜晚即將來臨,他可以期待明天,如果明天真的有什麼好期待。牛毛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泛著油光的路麵映著霓虹燈的光,車水馬龍,如此華麗,如此堂皇,而一切終究需要落幕。
夜深人靜了,李霖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路是永遠都沒有頭,如果你願意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李霖想起力哥,自己欠力哥太多,欠他一個錦繡前程,葉盈昕,媽的,現在可能躺在黃朗被窩裏調情。也許不是,因為黃朗的腿也斷了,肋骨也斷了,就算□□能用,也使不上勁了。
還有誰呢,每個人都在落寞的時候想起家,可是家已經不能再回了。細雨如針,一針一針紮在李霖心裏的軟弱,他落淚了,在這個一窮二白的街角。
李霖拿起手機,最後一點電量,燭火般閃爍著,他需要有人能夠在這個時刻給自己一些安慰,起碼讓自己知道自己還不是孤獨的,自己還沒被這個世界遺忘,然而,自己確實被遺棄了,沒有一個人在自己危難的時候站出來,是的,這並不稀奇,有太多的人喜歡錦上添花,但是沒有多少人喜歡雪中送炭。
人們都很現實,因為現實驅使他們現實。
李霖翻牆回到學校,這裏空無一人,就如同自己剛來的時候一樣,一模一樣。晚上十點鍾,正是查房的時候,不會有人出來了,除了準備開房的情侶。
李霖不自覺的向著葉盈昕宿舍樓下走去,他想起來了,自己不應該這麼犯賤,於是折返道路,走向那個小樹林,那個幽暗的小樹林。李霖對這個樹林產生的感情,他喜歡在落寞的時候安靜的坐在小樹林裏,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樹林裏麵隻有一灘肮髒的水塘,這灘死水能帶給人什麼安慰,就像人們會找牧師懺悔,把罪過和肮髒全部吐露出來丟進了水塘,會得到一種解脫。所以李霖每次出來,就像重生了一樣,心情也會愉悅很多,但是現在不會了,就算在這個樹林裏呆上一天一夜甚至永遠呆下去也不會使自己哪怕是微笑一下。
濕潤的樹林散發泥土你肆虐的腥氣,遙遠的路燈射著作嘔的光。李霖低頭趴在水麵上,腥臭味刺激著他的鼻子,不緊打了個噴嚏,激起水麵上泛開的波紋,他似乎真的看見水裏有人,或許是葉盈昕,或許是黃朗,或許是自己,或許是所有人,那張臉隨著波紋腐爛著,最後沉溺在這片讓人作嘔的泥水中,連骨頭都沒剩下,水塘似乎在召喚著自己,然後一口將自己吞掉。李霖有些害怕,倒退了幾步,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忽然電話響了起來,李霖看了看手機,竟然是她,不知道該失望還是高興,隻是陰沉的歎了口氣,接通電話:“喂。”
“李霖,你在哪裏了。”
“我在樹林裏。”
“你別走,我去找你,千萬別走啊。”
來電話的是白冰,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陌生可以使人無所顧忌從而無話不談,於是變得熟悉,但事實上,還是陌生的。
現代就是這樣,對身邊的人總是有所隱瞞,對陌生的人卻敞開心扉,尤其是永遠不會出現在生命中的陌生人。
李霖鑄在樹林裏,抽著煙,以前他是不會抽煙的,這種東西出了能讓人上癮加上破壞身體之外就沒有什麼好處了,但是,現在不同了,如果在這個時候不配上一根煙,就像悲情的電視劇裏少點大雨作為點綴。煙和毒品沒有什麼區別,都可以安慰一下麻痹的心,如果說它們真的有什麼區別,那就是,煙是慢性的,毒品快的多,煙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害人,毒品隻能暗地裏害人,同樣是□□,要看掌握在誰手裏,為誰牟利,它們的地位也就會在本質上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