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次攻城,神聖盟國的節奏已顯得焦躁。這一日,黎明剛剛過去,戰場上傳出的不再是士兵的呼喝,而是一陣淒慘的哭聲。林淋也是被這詭異一幕吸引,趕緊親自登上一處緩坡查看。
今日,不再是士兵衝在前麵,意圖登城。出現在林淋眼前的,是數百名瀾國百姓當頭,被身後的騎兵驅趕著,向越州城下而去,其中有不少是赤身裸體的女子!哭聲,正是來自於這群百姓。
驅使對方百姓攻城,以林淋所知,前世蒙古入中原,便常有此種事情發生,然而那時,林淋所見的僅僅是文字或影視再現而已。今日,卻實打實的在眼前上演,即使再冷漠,林淋也是臉色鐵青,手把刀柄握得吱吱直響。
越州城頭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守軍一箭未發,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明顯的騷亂出現在城頭守軍之中。
一直以來,林淋其實並沒有把神聖盟國真正當作異族對待,在他眼中,其實整個海瀾星的人,是一樣的。可能瀾國人更讓林淋親近,與自己前世血脈傳承如同一脈,是最主要的因素。然而即便是南陵城破那日,林淋都絲毫沒有那種異族入侵的感同身受,他最初對待大神官和迪絲的態度,並沒有那種切齒的仇恨,相反於當世而言,是一種優待。
但是今日,林淋眼見如此場景,內心同仇敵愾,一種深入骨髓的屈辱油然而生,那是親眼見證同類被異類欺淩的屈辱。林淋回首,麾下騎兵也發現了戰場的變化,正群情激憤。
林淋忽而有一種責任感驅動著他,不能對此無動於衷,必須要做些什麼,為這群可憐的同族爭取一線生機。
城下被驅使的百姓,是神聖盟國騎兵在附近鄉村擄掠而來,一直被當作隨軍奴隸使用,若是年輕女子,則更為淒慘。這群人中,一名二十來歲的赤身女子,名喚彩娥,夫家姓曾,正是越州城守城士兵的一員。
彩娥那日眼睜睜看著一雙兒女被一刀劈掉頭顱,自身更是被四五個藍眼黃毛的怪物按在地上撕扯著衣裳。兒女死後,彩娥已心如死灰,對自身的遭遇激不起半點漣漪,隻是麻木地被人驅趕著幹活,麻木地任人在自己身上來來去去。彩娥僅剩的唯一一絲執念,便是要親自到丈夫麵前請罪,請求丈夫原諒自己,沒能保護好夫家的血脈。
百姓漸漸接近城下,城上的守軍已清晰可分辨出底下百姓的麵目。此時城上騷亂更甚,有幾個更是直接跪下,淚流滿麵,直呼不孝。原來,城下百姓中,有他們都父母至親。
神聖盟國有通曉瀾國語言者,向著越州城頭勸降,字字攻心,無非是承諾放其與家人團圓離去之類的許諾。
城上有一人,已年過四十,膽小如鼠,保命本事一流,人稱曾老實。曾老實是個老兵油子,在越州巡檢幹了一輩子的巡檢軍士,最懂趨利避害,但確實性情是個老實人,這段時日一直照顧著同村晚輩曾二牛,奈何曾二牛還是死在了守城戰中。曾二牛,便是城下彩娥的夫君。
曾老實一直躲在城垛之後,畏畏縮縮地看著城下,他看到了幾名村中的熟人,更是發現了如木偶般赤身的彩娥。曾老實揪住胸口的衣襟,趴在城垛間,滿心的恐懼和痛苦,隻能扭曲著五官漠然流淚。
城下的神聖盟國騎兵,為震懾守軍,揮刀砍下了幾名百姓頭顱,曾老實的兩名村民正在其中。曾老實瞪大了眼,喘著粗氣,眼珠都紅了,他膽小,他擅保命,但他切切實實地對鄉親充滿情意,往日休沐回村,對鄉親都是一團和氣,曾二牛也是他帶入巡檢司掙一分錢糧養家的。
想起這個晚輩,再看著城下那如行屍走肉的彩娥,曾老實痛心與愧疚夾雜。這持續日久的攻城戰,曾老實隻是在敷衍一個當兵的本職而已,然而此刻,仇恨如此強烈地衝上心頭。這狗日的異族蠻夷!
曾老實不再畏縮躲避了,他直直地站起,聲嘶力竭的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