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啟明和鄭文廣兩個人,在長春路步行街附近的一家自助餐廳,二人享受著自助餐的美味,內心裏各有所思。在李啟明的心中,那件事情依舊揮之不去。雖然現在的法律法規沒有規定公共交通工具上必須要給老幼病殘孕和抱小孩兒的乘客讓座——更何況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說法顯得不嚴密,於是又有了另一種說法,即“有需要的乘客”,但就算是這麼說,下到本地的乘車須知、交通管理條例、上到國家大法,比如民法通則、刑法甚至是憲法,也沒有強行規定“乘坐公共氣(電)車等城市通勤交通工具時,必須要給有需要的乘客讓座”,但是在現在人的潛在思維中卻形成了一種思維定勢:原則上提倡的東西,不知不覺就成為了強製行為,而且強行讓周圍的人也跟著“遵守”,在隨著人們特有的“隨大流”的社會風氣,愈演愈烈。雖然這種事情發揮了革命先輩們“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精神,但是用錯了地方,而且就像下棋一樣,一步錯步步錯,將錯就錯地發展下去,事態隻會越來越糟糕。這件事,啟明做沒做錯不好說,規定沒有強製讓座,完全處於個人道德修養而定,二啟明也並非故意不讓座,而是在公交車上睡著了,但仍有好事者把照片拍下來傳到網上,附上幾句說明但歪曲了事實,鑽了規章製度的空白,巧妙利用了大眾的心裏,除了博得眼球和點擊率以外,再無其他可圈可點之處,而且對當事人還造成了不良影響,而這種事情的始作俑者是永遠不會被找到的——在網上,沒人知道誰是誰,就像一雙無形的手,隨意的推動輿論發展而自身無影無蹤。另一邊,鄭文廣看著啟明,心裏思考著更長遠的問題。在自己熟知的永安科技城裏,各種攤床上買的東西良莠不齊,以次充好的產品唾手可得。盡管鄭文廣經營電子產品近十年,如何分辨真假產品,他的心中自有規矩:無論是精仿到什麼程度的手機,啟明也能一眼看出來,而A棟賣手機的一些攤床,文廣也從來不會光顧,因為那裏賣的都是拙劣的返修機和山寨機,除非不識貨,否則沒人去哪裏買。在剛入駐永安科技城的時候,和其他賣手機的攤主相比,文廣自己經營的買賣也就維持著“餓不死”的狀況:別人家賣的手機是好件壞件一並裝上,再刷個係統做個外殼,找別人仿製一下外包裝和發票,當成原廠品牌機賣給別人,文廣家的手機都是從庫裏直接提出來的,無論顧客有沒有要求,他都會親手把手機交給顧客驗證一番。正因為如此,文廣經銷手機不賺錢,無奈隻能經營越來越多的產品,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就是那個看起來很大的“文廣部落數碼”。文廣以前就一直在想,是自己太仁慈了,還是別人太狡詐了,還是二者都有?電子產品這種東西,要發財都發財,要虧本都虧本,很少有做成“一枝獨秀”這種的,畢竟市場擺在那,一個人不可能去操縱,除非自己從成本上偷工減料......想著想著,文廣吃飯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啟明...”文廣把嚼的正香的魚丸咽了下去,盯著啟明,眼神裏帶著一絲憂傷,“咱們可能既是正確的,又是錯誤的。”啟明聽到文廣說話,停了下來,看著文廣。“說‘咱們是正確的’,意思是錯的不是咱們,是這個大環境,而說‘咱們是錯誤的’,又是因為大環境使然,咱們是相對的錯誤,不是絕對的。”文廣掫了一口幹啤,抿了抿嘴。“這話怎麼說?”啟明放下了筷子,雙手拄著下巴殼,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文廣說道:“可能有人會跟我說‘誰主張誰舉證’,但是這種事情不用舉證,這個社會就是證據,而且還是最直白的證據,讓人心服口服的證據,雖然有些事情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理是這個理。比如啟明你這件事情,錯不在你。”“錯不在我?”啟明指著自己,“既然錯不在我,那錯在誰?”“錯在整個大集體,但是法不責眾。”文廣趁著談話的空擋,又夾起一條培根送到嘴裏,“你想啊,特殊時期十年動亂,那麼左的事情,忠字舞,紅衛兵啥的,在那個時候都是‘正確’的,誰敢說一個不字?也正是因為特殊時期,當時的人沒受過教育,不知道誰對誰錯,隻知道隨大流。到了現在,那些‘特殊時期餘孽’們又出來禍害人來了,再加上一幫‘外來種’和精神上的外國人,現在網絡論壇簡直是不堪入目。”“但是,這和法不責眾有啥關係啊?”啟明聽得有些跟不上。“難道你還要我逐字逐句拚出來嗎?這塊兒人多耳朵雜。”文廣反問道。啟明不再吭聲。文廣啟明兩人吃好了,馬上離開了餐館,沒做過多停留。公交車上,還是滿車空座,還是文廣坐著,啟明站著,雖然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是誰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公交車開到了幸福大路附近——就是幸福綜合市場的中心區域,人多嘈雜,車突然停了下來,啟明差點撲在車廂裏。車上的幾個人從車裏探出去,車前邊好像橫著一個人,司機下車和車前邊的人不知道在正吵些什麼東西,啟明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回到文廣邊上。“咋回事啊?”文廣文他。啟明說道:“躺地上那個人是老太太,硬說是車把它撞了,司機說沒撞,車上有行車記錄儀,周圍的人都在看熱鬧起哄,現在那個老太太躺地上撒潑,周圍水泄不通。”“啊,雖說這話不應該說,但是這個老太太確實是慣的沒邊。咱們稍等一會兒再想辦法回去,看看警察怎麼處理。”等了一會兒,條子到了,警察、司機、老太太三個人在車前邊理論這事。沒一會兒,那老太太竟鑽到車底下不出來了,還嚷嚷著“你們安的什麼心”、“老太太都不放過”、“你們爹媽咋把你們養大的”、“撞壞了,我要看病”之類的話,警察更是順水推舟,把能調來的力量調來了,雖說用來對付一個老太太有些小題大做——一輛武警裝甲車、外加上一輛救護車。“你不是說有病嗎,有病先看病去,沒病就趕緊出來。”那老太太把警察的勸導當做耳旁風,而旁邊的武警力量隻能大眼瞪小眼地幹瞅著不知所措。“咱們還是下車吧,啟明,這事就等著明天上頭條吧,但是明天新聞的內容肯定不是咱們今天看到的內容一樣,多啥少啥或者舞文弄墨啥的,咱就當個笑話看看就行,別當真。”文廣說完,拉著啟明下了車,沿著幸福大路走到外邊,各自打了出租車回家了。坐在出租車裏的啟明,聽到電台正在播報著這件事情。而司機順手關掉了話匣子,說道:“這事兒聽都不用聽,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玩意兒,誰知道誰對誰錯,聽了更亂套,不如不聽。”說罷,司機搖下來車窗,點了一根煙,吞雲吐霧間,好像想起來了些什麼,轉過來問啟明,“哥們兒,剛才話匣子裏邊說的那事兒,你看著沒?”啟明愣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那司機接著說道:“你最好別知道些啥,現在的老頭老太太碰不得,我平常開車不出事,要出事的話,寧可撞車也不撞人,老頭老太太一天活得比我們還滋潤,完了還整個‘活不起了’,咳。”啟明稍稍點了點頭。回去的路上,啟明想著文廣跟他說的那些話,似乎知道了些什麼:法網恢恢,而必有一失,鑽空子的人不是不安好心,而是無知,而且仗著無知橫行社會,得理不饒人,自以為天底下多大的冤情讓自己攤上了,其實冤枉的是周圍的人。此地無銀三百兩,此地六月不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