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讀 園(2)(1 / 1)

園有因人而名的,人也有因園而名的。所謂因人而名,就是說,一座園子因其主人是曆史上著名的人物而變得有了名氣,比如杜甫草堂,比如武侯祠。所謂人因園名,是說園子的名氣很大,使原本沒有什麼名氣的園主也因此而為人所知了。成都似乎還沒有這樣的園林,但在中國園林史上卻並不少見,北宋詩人蘇舜欽所築滄浪亭成為私家園林的經典之後,原本打算隱姓埋名終了於斯的蘇舜欽卻意外地成為了曆史上最為有名的隱士。

成都的古典園林多為紀念性的園林。紀念性的園林自然是為紀念那些值得紀念的人而建造的,那些值得紀念的人一定曾在曆史上作出過不小的貢獻,才受到人們世世代代的崇敬與愛戴,於是人們在他們的故居,在他們生活過的地方或者墓園舊址上建造祠堂,供奉其靈位,以寄托崇敬之情。這類園林往往營造出莊嚴肅穆的氛圍,在中軸線上建造主殿,次要建築分列左右,呈對稱分布,園林則處於陪襯地位。而私家園林的建園目的卻與之完全不同,它是為生活的舒適和審美的愉悅而建造的,平易、親切,有著日常生活的情趣。

在尋遍成都市區和周邊各大園林之後,

我發現了這樣一個規律,似乎成都現存的古典園林都是清一色的紀念性園林和寺廟園林,而幾乎沒有一座私家園林。原因何在呢?那還得溯著曆史長河向上追憶。成都城毀於明末清初的兵燹之後,城市人口死傷大半,那些曾經築造私園的人家也大多家道敗落,生計難保,自是無力再建園林了。而用以供奉先賢的紀念性園林在被戰火毀壞之後卻總有後人重修舊製,便代代相因了。這大約就是成都紀念性園林大大多於私家園林的重要原因吧。

今年春天,在我動筆寫這部小書的時候又去成都那些主要的古典園林重新遊了一遍。距第一次遊這些園子已經有近20年的時間了,年齡不同,閱曆不同,讀園的感受也大有不同,那滋味自是更加綿長了。

杜甫草堂

每次去杜甫草堂天氣總是有些不對,“不對”不是不好,天氣是好的,晴空萬裏,陽光明媚,“不對”是調子的不和諧,與園子有點“隔”。園林的調子還是暗一點的好,清寒瘦冷,至少不能是響亮的暖色調,金光燦爛,尤其是杜甫草堂,更應該是蔭翳的,那便恰合了那人的心境。杜甫是沉鬱的,憂思縈結,而李白,氣氛就要歡快得多,李白是飄逸的仙人。

等了好幾天,終於下起雨來,杜甫式的春雨,“潤物細無聲”的那種,“細雨魚兒出”的那種。我就在似有若無的小雨中去了草堂,閑閑地搖晃在那些杜詩的意境當中。我很少去那兩組紀念杜甫的祠堂,我喜歡了杜甫幾十年,太了解他了,不需要去那裏看他的生平介紹,我總是長時間地在那座茅屋旁徘徊,我老有一種感覺,我想我很有可能會在某個黃昏逢到喝得偏偏倒倒歸來的杜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