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終其一生要尋找的東西在他們的晚年終究會等到,但一旦錯過或許就是一輩子的遺憾。杜小芬坐在家門口的凳子前緩緩地抽著自製的煙卷。今天周末,陳傳一和路來打算留在家裏陪陪杜小芬。
“其實你的爺爺在很早之前就走了,不是去世,是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杜小芬眯著眼睛看著陳傳一,好像在回憶一段往事。
“有多遠,從這裏到北京嗎?”陳傳一摘下眼鏡,揉了揉寫得發脹的手腕,放下手中的文件。
“隔著海。”杜小芬看了一眼這個不爭氣的孫子,咂了咂嘴。
“婆婆我知道了,是去了台灣嗎?”路來追問道。
“哈哈,小丫頭真聰明。”杜小芬緩緩抽了一口煙。
“這些事兒杜小芬你怎麼都不告訴我,看來真是親孫子。”
“聽婆婆講呢。”路來轉頭衝陳傳一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那個時候,國家動亂,蔣介石反動派到處打著剿滅匪徒的口號抓壯丁,後來啊他們失敗了,全都逃到台灣去了。那會兒真的是動蕩不堪,物價飛漲。我想在桂林是呆不下去了,跟著他們跑去台灣或許能夠改善一下現在的生活。你爸爸剛出生沒多久,我背著他。你爺爺那天突然和我說找到了一條離開桂林通往台灣島的船。那會兒被蔣介石那幫家夥鼓動地人人自危。人人都被他洗腦了,他們說解放軍來了就要拿走我們的土地,會放火燒了我們的村子。要把男的抓取當壯丁,女的就帶到軍營裏麵去。現在這些哄騙人的話現在想想都可笑。”
“後來呢?”陳傳一焦急的問道。
“那天,你爺爺拉著我去了龍口都碼頭,也就是現在的兩江四湖解放橋碼頭,那天正好下著小雨,你爺爺身上披著一件蓑衣,是我給他做的那件,他把那件蓑衣披到了我身上,說等船一開就拉著我們娘倆進去。”
“那天去坐船的人多得數不清,人們好像是預感到解放軍要攻過來,紛紛棄之家當物品,隻拿上最輕便的登船,那會兒的龍口都碼頭啊人多的啊,一眼望不到邊,大家其實來這裏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逃命,其他的不知道隻知道誰要是登上這艘船誰就能活下去,那個時候人人自危。我怕和你爺爺走散了,就在你爺爺的手上綁了一根紅繩子。一頭是我的手腕,一頭是你爺爺的手腕。可是怕什麼來什麼,那件蓑衣忽然就自己滑了下來,可能是雨下太大的緣故,我正要低頭去撿,結果船就開了。手上的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掙斷了,結果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和你爺爺走散了。”
陳傳一的腦海中仿佛是可以感受到那個畫麵,一個瘦弱的女子背著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男孩站在碼頭上焦急地呼喚著丈夫的名字。
“後來呢?”路來聽得入了神,生怕錯過,急忙問道。
“後來啊,船走了,隻留下我們娘倆可能是當時人擠人的你爸爸就開始哭,你爸爸一哭我就開始流眼淚,止都止不住啊,要知道你爺爺走後家裏的田地就可能要保不住了,以後可就要過苦日子了,家裏沒有男人,田地很快就要荒廢了。”杜小芬仿佛頗有感觸,她接過路來遞來的紙巾擦了一下眼淚。
“那艘船其實不算小,但是可惜的是沒能將咱仨都帶到那個地方了,船開得很快,我和你爸就這樣站在碼頭上,後來我想想如果那船如果開得再慢一些,或許我就能遊過去,但是一想背上還背著你爸爸我就沒舍得。”路來和陳傳一看著若有所思的杜小芬。
“你爺爺去台灣之後,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之前還在桂林的時候有個處的比較好的鄰居他們家男人也去了台灣,把她們娘倆留了下來。不過好在之後兩岸通信了,你爺爺也會往家裏頭寄信,偶爾也會寄些錢,這死老頭外麵也不知道有沒有女人了。之後我和我的兄弟也就是你的舅公搬去了南寧,那時候南寧已經成為了省會城市,大家都說在南寧能發大財。再到後來,我們家也分到了幾畝田地。時間過得很快,到了你爸爸要結婚的年紀。我開玩笑和你爸說不要娶城裏頭的姑娘,彩禮太貴,指不定那天就要把地給賣了,你爸不聽勸娶了你媽,後來啊就有了你。”
杜小芬的故事有些傳神,把陳傳一和路來聽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