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三，正好是路來值班，路來一大早就看到杜小芬提著一罐東西在閩中銀行門口等著開門。前些陣子杜小芬一直守在銀行門口，老太太等的就是這一天。
“婆婆今天來這麼早呀，辦理什麼業務，我先給您辦理。”看著路來，杜小芬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小來今天你值班真的是太好了，我想給傳一的銀行卡裏存點錢。”杜小芬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張存折。
“婆婆，傳一現在每月都有工資呀，這錢還是您留著吧。”路來好像是聽錯了連忙問道。
“傻丫頭，這錢呀，是婆婆專門留給你和傳一的，你別和他說，前些陣子有個開發商說要我的這塊兒地，喏，就是種桂花的那塊兒，本來婆婆我啊不想就這麼賣了，給自己留一個棺材本也挺好，後來一想到你和傳一，於是當時一口氣就開出了這個價”杜小芬說罷伸出了五個手指頭。路來看著一臉認真的杜小芬忽然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那個婆婆我和傳一都工作了，這個錢啊您還是留著給您，我們閑下來就過去看您。”路來不知道的是，就在上個月杜小芬已經被查出來肺癌晚期了。
杜小芬連連擺手。“小來啊，你看看存哪種方式最好呀，就是年利率最大。”杜小芬居然還知道這個，看來一定沒少研究。
出了銀行大門，杜小芬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就急匆匆地往中山街趕，那裏有她年輕時候的好姐妹。
“你來了杜小芬，吃點啥”胡英蓮一麵拿著銅勺翻炒著鍋裏的河粉，一麵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
“老規矩，一碗河粉加點辣子。”坐下後，杜小芬自顧自地開了一瓶汽水。
“得，這麼多年還是喜歡加辣，這習慣你還是沒改。”胡英蓮舀了一大勺辣子扣在碗裏。
“對了英蓮，之前你不是說有個什麼新活動，說充值多少錢，店內的菜品一律打七折來著。”杜小芬眉梢一挑。
“嗯，是有這麼一個活動，咋啦。”胡英蓮放下手中的碗筷。正準備起身。
是這樣子的，我呢前段時間不是去醫院嘛，醫生之前老讓我去複查，我想著以後可能就吃不到你做的菜了，就想著一次性吃個夠。”
“傻蛋，沒這活動，你要想吃的話隨時來我這裏，不收錢。”
“你又來了，對了我那個孫子陳傳一啊。他說你做的菜有點我的味道，你估計是又在偷偷學我做菜了，我也不和你爭了，偷學就偷學吧，至少現在就派上大用場了。阿蓮啊你說是吧”
“那個小夥子我有印象，他之前還帶他那個媳婦兒來我們店。”杜小芬哈哈一笑“原來如此”杜小芬好像對最後幾個字頗感興趣。
杜小芬最後想了很多事情，她之前總是怪自己記性不好，忘了給陳傳一帶西裝，忘了路來的生日，忘了給桂花樹澆水，忘了之前許許多多的事情。有時候她也會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反對陳傳一父母的婚事，後悔當初為什麼要將陳傳一的母親氣跑，她似乎還能依稀記得那天兒子出門的時候回過頭衝著她大喊：“我不想要再見到你，你個死老太婆。”在這一刻杜小芬後悔了。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哇，後悔是上天給每一個魯莽做錯事的人的懲罰，你必須要接受，且無法駁回。杜小芬偶爾也會吃陳傳一給她買的魚肝油，杜小芬記得陳傳一放心不下她還特意在瓶裝上貼了標簽，上麵寫著一日一次，一次兩粒。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人老了就是容易健忘，之前的記事本上密密麻麻地記錄了很多，但是總是要反複去看。人這種動物啊就是容易健忘，忘了一個人對你好，忘了青年時的海誓山盟，忘了曾經經曆過的件件往事，忘了什麼時候出發又為什麼要出發。可是有時候又把一些事情記得很清楚。刻骨銘心，曆曆在目，點點滴滴仿佛如在昨日。
“咳咳咳。”杜小芬又開始咳嗽了，這個是老毛病了，她轉過身去拿止咳藥，一咳嗽就止不住好像要把所有的東西都要從心裏咳出來才罷休，把歲月吃幹抹淨，然後再沉沉睡去，一直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