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杜小芬走後，陳傳一反而沒有太多的悲傷，估計是在她的葬禮上已經把眼淚都哭幹了，反而是路來有時候會躲在沒有人的角落裏偷偷哭泣。
“陳傳一，我要走了。”路來紅著眼眶。
“去哪裏？”
“我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哦，你不去銀行工作了嘛。”
“我辭職了”路來搖了搖頭。
“你怎麼那麼衝動，這樣子以後你一個人在外頭怎麼辦。”陳傳一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事情即將要發生。
“陳傳一我發現你好冷血，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麼要出去嘛”
“所以為什麼？”
“我...”路來欲言又止，眼眶紅紅的。
“是因為奶奶嘛”陳傳一心疼地抱住了路來。他感覺到女孩的整個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顫抖。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之後，她也將要去到那個屬於她的地方。陳傳一抱了好久，上一次還是在念小學的時候，那會兒路來還是他的同桌。
“陳傳一，我訂了明天的火車票，今晚我們再吃一頓鹵煮吧，好久沒有吃了。”路來擦了擦紅紅的眼眶，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看著路來近乎哀求的眼神，陳傳一點了點頭。
陳傳一嫻熟地將豬肉切成小塊，他學著杜小芬的樣子，將小塊的豬肉下鍋烹焯水，等豬肉泛白再從鍋中撈出。點燃煤氣灶，端出高壓鍋，往裏頭加少許香葉、八角、陳皮。陳傳一的大腦中猛然掠過一段回憶，路來第一次來他家的時候，那會兒杜小芬還用灶台燒煮。他陳傳一就蹲在奶奶的腳邊不斷地給灶台裏丟木柴，看著火星子不斷地往上竄，陳傳一被嚇得連連後退，這個時候杜小芬就會和他說，這個是灶王爺在吃燒餅呢。說完把幾根劈好的木柴丟了進去。路來就在一旁看著，她感覺到眼前的男孩正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成長。
“可以吃了。”隨著高壓鍋“呲---”地一聲響。陳傳一擰開了鍋蓋，水蒸氣混雜著鹵煮的味道快速彌漫開來。
陳傳一將煮好的鹵味一股腦地倒進了一隻陶瓷大碗裏。那是杜小芬生前最喜歡用的一隻。
“吃吧，吃完了這頓我也該走了。”陳傳一看著眼前這個精瘦的女孩，病痛的折磨加上親人的離世，這個愛笑的女孩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熱忱。
“啊，你去哪裏。”路來有些吃驚，也顧不得鹵煮燙口，一口咽了下去。
“去你要去的地方。”陳傳一微笑著回答。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將這句話說出口，說完之後陳傳一就貓在一旁看著路來的反應。
“傻瓜，我去的地方，一般人去不了。”路來放下筷子，捏住了陳傳一的臉，真是奇怪，如果換在以往，陳傳一估計要給路來捏得雙頰發燙，可是女孩纖細發白的手指此刻卻有些顫抖，繼而無力地從陳傳一的臉龐滑落。路來把頭埋得很深。
“哎，你這話說得，我可不是一般人。”陳傳一以為路來要做什麼傻事。但是沒有，路來隻是輕輕地推開了陳傳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那一刻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女孩的心裏蹦出來，路來緊緊地閉著眼睛，仿佛頭痛欲裂。
“你怎麼了，是不是又哪裏疼了，我帶你去醫院。”有兩行鼻血從路來的鼻尖流出來。紅紅的打濕了陳傳一的袖口。一塊巧克力從路來的上衣口袋中掉落。
“醫生，醫生，這裏有個白血病患者急需搶救，情況十分危急。”陳傳一抱著路來，路來躺在陳傳一的懷中，腦袋耷拉向一邊，陳傳一驚奇地發現路來竟然如此的輕。長發拂過陳傳一的鼻尖，有一縷淡淡的桂花香。女孩依偎在男孩的肩頭，好像睡著了似的。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她見到了陳傳一的父母，不過那時候，他們彼此應該都已經認識了。她還夢見了杜小芬，杜小芬騎著摩托車一路上塵土飛揚，杜小芬的腰上抓著兩隻手，一隻是路來的一隻是陳傳一的。杜小芬說讓路來和陳傳一再吃一次她做的鹵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