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影很快就消失了，藍玉上的影子也從剛剛黑衣的男子變做了沈燃當下熟悉的那個顧翎。
沈燃情緒極淡地看了一眼顧翎的影子，將藍玉收到了廣袖之中。
“金宗主，此事晚輩自會處理。”沈燃說著，看向金貘，“還望宗主，不要將此事告知於師尊。”
“不可。”金貘滿是嫌惡的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看上去像是沉睡一樣的顧翎身體，“此小兒乃是他的靈魂寄身，若非你是此局帥先，這個家夥，斷不可留！”
沈燃喉結微動，嘴角勾起一點弧度，沒有接他的話，反而是嘲諷一樣的笑出了聲：“金宗主，這隻是個通知，而非請求……你應該清楚我的意思。”
說著，不顧金貘難看的臉色，走到顧翎身邊，蹲下身背起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敘事廳。
金貘自知理虧，倒也沒有多做阻攔。
反正他們兩個現在還在玄銘宗，那些弟子自然會向他報告這兩個人的行蹤狀態。
這裏遍地都是棋子，又何愁主帥會產生反抗的意識呢？
…
沈燃的生氣是肉眼可見的，那一雙總是亮著星星的眼睛此刻如同深潭裏最為黑暗的一角，陰暗扭曲。
他不急不緩地在大路上走，目標是之前歇息的弟子居。
身邊的低氣壓壓得與他同行的雜役弟子喘不過氣。
雜役弟子心裏叫罵著管事師兄，為什麼一定要派他來護送正在氣頭上的沈燃啊！
別看沈燃平時十分友好的樣子，他生氣的時候是十分恐怖的！
之前他還不是雜役弟子，路過前居的時候偶然撞見了沈燃生氣的模樣，好像是一位內門弟子把他的東西從弟子居內丟了出來，醜惡的嘴臉叫囂著沈燃的修為有假，還順帶著把沈燃的師弟罵了一頓。
就那一次，沈燃平時笑著的臉一點點垮了下來，眼睛裏是不加掩蓋的嘲弄。他勾著唇走到那位弟子的身邊，一腳踹斷了那人的腿，在那人吃痛慘叫的時候抽出自己的佩劍，朝著那人用來耍劍的那隻手狠狠砍了下去，直接將那隻手砍了下來。
劍修的劍和手都是十分重要的，而沈燃在斷了那位弟子一隻手後，又從他的身側抽出來了他的本命靈劍，在那位弟子的辱罵聲和慘叫聲中，當著他的麵捏碎了劍靈，折斷了他的劍。
隨後，沈燃蹲在了內門弟子的麵前，捏起那人的臉，用靈力崩碎了那人的牙，用一把十分精美的短刃剜出他的舌頭。
“嘴巴不幹淨，那就不要了吧。”
他聽見沈燃說。
想到如此，雜役弟子實在是忍受不住內心的害怕，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如今的沈燃看上去比當日不知道生氣了多少倍，若是遷怒於他……那他還能活下來嗎？
似是察覺出身旁的小弟子的情緒，沈燃頓了頓，壓下心底的怒氣，稍微收斂了自己的低氣壓，回頭，對著小弟子扯了一個十分溫和的笑容，“你不必那麼害怕，我不會遷怒於旁人。”
說著，生怕小弟子依舊害怕他，他還很自然的扯開話題：“我記得我沒有見過你這般可愛的雜役弟子……你是今日剛到的嗎？”
“是、是的，”雜役弟子順著他的話說，“我叫陌，刀百陌。”
“無姓？怎麼隻叫一字。”沈燃好奇地問著。
“無父無母，不知自己的姓氏，”雜役弟子沉默幾秒，解釋道，“陌字是曾經翻到一本書，名字叫做《陌》，所以我便叫這個名字了。”
沈燃愣了愣，“抱歉，我並不知曉。”
“沒關係，”雜役弟子無所謂的笑了笑，“習慣了已經。”
與沈燃聊了兩句，雜役弟子倒是不怕了，他發現沈燃這個人對人很是友善，盡管自己氣的快要瘋掉，也不會將自己的怒氣隨便撒到一個毫不相關的人身上。
比他之前遇到的那些人……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二人一路聊到了弟子居，相談甚歡。雜役弟子走時還帶著戀戀不舍，那副不舍但不得不拋棄的模樣逗笑了沈燃，他叫住了雜役弟子，說道:“今日起，你便在這裏歇下吧，我會與金宗主說一聲，讓你跟著我進行修煉……當然，我隻負責教，能不能晉升內門弟子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雜役弟子愣住了幾秒，大腦在飛速運轉。
不多時，他咧開一個開心到震驚的笑容，“真的嗎？！”
“自然是真的，”沈燃笑著，“我沈燃說一不二。”
“多謝沈公子！”雜役弟子高興地喊著。
他轉身就打算走，想將這個沈燃願意教導他這個好消息分享給自己的同伴，但沈燃再一次叫住了他。
“君子相識不為陌，取之相間做酒席——”他聽見沈燃這樣說，“不若今後，我便稱你為‘君陌’，你看如何？”
“好！”
君陌一蹦一跳地跑遠了，這次沈燃沒有再叫住他。
按照往常，沈燃並不會與一位不甚熟悉的外宗弟子進行交談，他若談及，那必然是對方有什麼可以利用之道。
沈燃對自己的人際交往要求十分嚴苛，除卻視作親朋之人，其他人都會成為他手下捏著的棋子。
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利用周身所有能取之物這一點，他倒是和沈踏雪一模一樣。
這個君陌，算是他人際交往之中的一個例外。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
與君陌並肩而行的那一小段時間裏，沈燃覺察出他對修仙一事有著出乎意料的執著，並且與旁人所理解的修仙不同。
修行之路凝於自身。君陌對於修道的理解已經達到了他這個年紀的巔峰，隻是運氣很差，自身根骨算不得好，靈力類別很雜，他的身子就像是什麼東西都聽了一點但是什麼東西都沒聽懂的模樣。
沈燃並不希望這樣一個領悟力極強的苗子被宗門埋葬，所以他選擇了伸以援手。
很多年以後，以漠然聞名天下的沈燃看見君陌二字列於仙位之首時，那唇邊總會掛上一點弧度，慶幸自己收下了這個看似毫不起眼的雜役弟子。
當然現在的沈燃並不知道日後的發展，他隻是相信自己的直覺，僅此而已。
沈燃將顧翎的身子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自己走到了桌台坐下。一邊在腦海裏整理自己的思緒，一邊等著金鳴堂上門道歉。
他可是被金鳴堂狠狠擺了一道。
沈燃並不反感合作對象對自己有一些隱瞞，因為他也會對合作對象做一些適當的欺騙。但他從來不會在合作期間給自己的合作夥伴使絆子，也不會耍技來警告自己的合作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