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一度雨季終於到來。從接近中央山脈的練修開始,一直到大陸最南端的坦撒群島,橫跨整個魔界的怪異季節正以無休止的大雨展示天威。內陸七條主流水滿為患,就連坦撒群島也被突然暴漲的海水淹沒大半——洪災的解近隻是時間問題了。雨季間隔太長,而上一次也未象今次這般強勢。所以這將至的洪水稱的上六十年一遇,直把所有的魔族打個措手不及。
“想不到最後卻被老天占了先機。”喬奇愜意的享受著一秀族歌姬的按摩服務,單手翻看幾頁報告:“洪水不洪水倒不必理會,偌大個國度毀幾個城死點百姓也是難免。隻是下一季的魔族大會還能按期舉辦嗎?”
這話沒頭沒腦不知在向誰說,那歌姬四顧不見有人,正想答話時卻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憑空響起:“王大可放心,自從兩千年前舉辦魔族大會選擇真主以來,這場盛會還未被任何外力阻止過。區區雨季又算的上什麼……也許那些魔物還能多添上點情趣呢。”
“戰天老見識廣博,自然不會有錯。但不知上回約戰那達修·羅德卻為何不見下文?”
名戰天的影子氣體一般的逐漸在空中凝聚起來。多日不見,這老頭看來居然比上回年輕了些,不知練的什麼邪派功夫。喬奇回過頭笑笑,示意那歌姬退下。自己起來取一塊素布擦著手,一麵朝名戰天道:“我倒是聽了點傳聞……據說有個隱族高手阻了你好事?”
“王功夫又有精進了。”名戰天神色淡淡的,沒有接話茬:“老臣盡力收斂聲息卻還是被您聽到。”
“盡力?”喬奇失笑一聲,甩開素布輕搖食指道:“若戰天老告訴我傳說中的附骨之型隻有這般水準,喬奇會大失所望呢!”
談話到這已不適宜在繼續下去了,兩人都合作的繞開這點轉而聊起米亞達家近況。無疑,絲蘭投誠並把失去神誌的格蘭特帶來當投名狀實在是令所有人喜出望外的好事。但美中不足的是可西絲毫未見混亂,消息也被封鎖的嚴嚴實實,甚至連喬奇布置下的密探想入內散布也被抓了起來——由此看來,米亞達家對可西城中的密探都有掌握。如此一來,之前送到各種消息的真實度也不得不大打折扣了。
更叫人心煩的是,抓了格蘭特來時這雄據一方的霸主胸口魔核隱隱發青,氣息已見散亂。幾乎是個彌留之態了。為了保證人質效用,喬奇當然不能讓他就這樣死去。便隻得每日家好醫好藥的伺候著,還專門遣個大內高手替他傳功。這才勉強把那老命吊到現在,隻是什麼審訊口供也弄不到手上。按喬奇自己的說法:這張牌抓的實在邪乎,有用沒用還得等著看。
“倒是那位絲蘭小姐,來曆可有些說道。”聊到後來,名戰天也不顧忌,徑自把真實的來意說了出來:“王也許有所不知,但早些年的人都應該有印象——這女子是曾挑起白牙與格蘭特嫌隙的罪魁禍首。當年江湖上也有個稱號盛傳著,喚做‘噩夢心靈’。而且那……”
喬奇不待名戰天說完就揮手阻住了他,隨之露出來的溫婉笑容已逐漸有些刺人:“那絲蘭如何朕自然清楚,不勞愛卿費心告知。”
名戰天吃了個軟釘子,卻不惱。換了話題道:“王前幾日派修羅兄去人界了?我聽說還收獲不菲……不知王心意究竟如何?”
“還能如何,人界又沒什麼好東西。我才懶的惦記——又不是白牙那廝,會為了個娘們跟他們開戰。”
你不說我又能如何?名戰天望著神情憊懶的喬奇,暗歎口氣。正想告退,喬奇卻先一步送客道:“天色不早,戰天老先回去歇息吧。”想了想又加一句:“最近寒濕,你年紀大了對注意著點腿骨。”名戰天隻得謝恩退下,也不知心中想些什麼。而喬奇望著他背影的目光有些陰冷,暗想這老家夥最近為何對政事如此熱衷。
“莫非,你也想討個官做?”不無惡意的猜測著,這王位岌岌的統治者笑的很是開心。
“修羅老大這活幹的幹的不錯,可惜不愛領賞,要不倒可以把你給他。”喬奇想了一刻,依舊命那秀女進來繼續捶著腿,把臉埋在柔軟的絨布裏悶聲悶氣的道:“小葉子,你願意不?”
那秀族女子嗤嗤笑著,俏臉上飛起兩塊紅霞。輪了轉眼珠子道:“小葉子隻伺候陛下,再不理旁人的。”
“是嗎?那道修羅可是人稱世上最帥的高手……哦,不對。現在崛起的那達修·羅德似乎更帥一點。而且還和你是同一族呢!”
小葉子聞言停下手,把臉埋在喬奇背上,喃呢道:“小葉子心裏永遠隻有陛下一個,不關他人俊醜長短。隻要有陛下在身邊就夠了。”
喬奇埋著臉看不出表情,呆了一會才欠起身抱過小葉子胡亂親了幾口,道:“知道你對朕好,所以宮裏那麼多比你漂亮的秀女朕也隻要你一個……罷了罷了,若非異族不能通婚,朕還真想娶了你呢!”
小葉子渾身一顫,將喬奇抱的更緊:“葉子不想那麼多,葉子隻要陪著王。”
“乖,知道你疼朕。”喬奇耐心的將她哄下來,又整整衣衫:“通知儀仗隊,準備出宮……去十三星塔。”
一先生他們,等好消息也等急了吧……心中雖是這樣想著,喬奇渾身卻還起了層疙瘩。倒不是怕被責罰,隻是一想到那冷冰冰寒磣磣的味道,這自然反應便如期而至。會有什麼反應呢……從百年前進塔開始,就沒見他們露過善臉。這回大事既成,究竟會如何呢?如同小孩愛琢磨大人心思一樣,踏上星塔的喬奇心中歡快的忐忑著,卻也說不上什麼滋味。
“一先生,喬奇拜見。”
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從四周靜靜的響起來。喬奇心中莫名一涼,仿佛被盆冰水兜頭澆下。隻覺得這聲音比一先生更陰冷,更殘酷,更象壓抑很久的瘋狂:“一先生不在,跟我說吧……我是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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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古堡八層之上,大法師專用的房間。
藍舟披散著一頭長發,隨意盤坐在屋中央一塊碩大的晶石之上。滿臉輕鬆寫意,說不盡風流瀟灑,倒與旁邊假林樂的愁眉不展相映成趣。
從可西來已有三天,藍舟卻沒有任何動作。每日裏沉思冥想,或讓雲奧過來聊天,教授點小玩意,總不提找正主兒的事。紫衣張了幾次嘴,卻老被他拿別的話岔開。心中也正煩悶,實在不明白師父究竟想如何。正無聊著,外麵傳來陣吵鬧。有上上下下的腳步聲。紫衣聽的奇怪,欲起身卻被藍舟止住:“沒什麼大事,估計是有人練功岔了氣……你且坐下,我還有話問你。”
見師傅表情嚴肅,紫衣隻得回來坐下,開口時卻是女音,聽來甚是嬌柔:“老師您說,紫衣聽著。”
“把聲音改回來,長成這樣還用原來的聲音,聽著惡心人。”藍舟揮揮手,倒不先說正題,隨意的問了句:“青衣呢?”
“我在啊,聽著呢!”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從“林樂”口中傳出,嬌滴滴的把藍舟膩了個激靈。
“你們倆有什麼打算?”又聊了點閑話,藍舟突然麵容一整,將聲音沉下去點,聽著更像從遙遠山穀裏蕩出來的:“一輩子當個魂魄嗎?”
紫衣控著身體,讓青衣旁聽。轉了會眼珠還沒弄明白藍舟的意思,直來直去的道:“老師您有事就吩咐,我們不敢違逆的。”這話中透著些許怨氣:當初兩姐妹走上這一步,白牙之命雖是主因。但後麵若沒藍舟肯首,單憑魔界之王也指示不動大法師的弟子。二女自成靈體後每日閑著無聊,隻好琢磨點往事。久而久之,也弄明白其中關節——當時白牙在外流蕩已久,朝中大小事都不管。藍舟看事態不穩,就想著讓他欠著情,把人先騙回來再做打算。誰料人算不如天算,還是晚了一步。遂弄至今日喬奇篡位,可西分裂,這大好魔界也轉眼便要落入一片腥風血雨之中了。
藍舟如何聽不出兩個愛徒話中之意,小小的歎口氣道:“師傅以前虧欠你們太多,現在想補償也無從做起。也罷,就當我藍舟對不住你們,沒做好菲兒所托……唉,我藍舟對不起的又何止你們兩個。”說到後來,這英俊老者已語意唏噓,似是想起太多往事。
“師傅……”紫衣心軟,立刻不好意思起來,側著臉怯生生的叫了一句:“您老也別往心裏去,其實我們這樣也挺好的。”藍舟抬頭看時,正瞅到這張被白牙改造過的俊臉。側著鼻尖,半邊臉映上對麵窗口照過來的些微光線,如此美麗情景倒讓老人心裏突的一刺:這表情……好像在哪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