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汶川的那三天（8）
這是地震的第四天，離地震那一刻已經是80多個小時了，從災區運過來的傷員越來越少了，我和小楊決定，還要去省醫院，因為那裏有太多的傷員要找親人哪！我們兩個剛到省醫院大門，有一輛被砸得變了形的農用麵包車，車門是用繩子拴著的，緩慢地開進了醫院大門，司機下車後先是來到車門前，解開拴著車門上的繩子，車門打開了，從車上下來一個中年婦女，下車後就大聲地喊著：“我女兒在哪？我女兒在哪呀？！”醫院的工作人員和誌願者一下子就圍了過來，誌願者馬上圍過來：“大姐你先別急，你女兒叫什麼名字，我們來給你查。”幾個女孩子誌願者把女人帶到了寫滿了傷員名字的大牌子前，我們也跟了過去。
這時開車的司機把我叫住了，他說這是他家鄰居，她家發生的事可真是奇怪呀，開始說女兒砸死了，都安葬完了，後來又說活著呢，到底是不是活著現在也不好說呢，就是聽了一個謊信就來了，我就和他聊起了所發生的事。
地震的那天下午，他的鄰居老趙家，剛才下車的那個中年婦女，就是老趙的媳婦，她當時正在菜地裏澆水，突然間山搖地動起來，她扔掉了水桶摔倒在菜地裏，天哪！這是怎麼了！當她抬起頭一看自家的房子時，她傻了，不是在做夢吧，房子呢？這是什麼地方啊，過了幾分鍾她聽見到處都是哭喊聲，她這才意識到，不好！地震了！那一瞬間她顧不上想什麼，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的女兒，女兒在離家一公裏的聚源中學讀書呢，這時她看到學校的方向煙塵滾滾，哭喊聲連成一片。她意識到要出事，就拚命地往學校跑去，到了學校那一刻，看到的全是被砸死砸傷的學生，她呼喚女兒的名字，學校裏，女兒每天上課的教學樓不見了，所有趕來的學生家長，不顧一切地在廢墟裏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搬動著垮下來的水泥板，一個又一個的傷員和屍體從教學樓下拉出來，一群家長上前認領，趙家媳婦一直等到下午6點多鍾也沒有見她女兒的身影，又有幾個學生被前來營救的家長們拉了出來，這幾個都是受了傷的，大家靜下來片刻，就聽到廢墟下到處都是呼救聲，家長們像瘋了一樣，顧不上手上的傷，搬動著磚頭瓦礫，這時武警戰士趕來了，大型的搬運機械也到了，搶救現場一下子有了組織，這時學生家長全都撤出現場了。一直到太陽落山了，趙大嫂在武警戰士抬出來的屍體中看著，都是穿著校服的女孩，趙大嫂一眼就看到女兒脖子上的那個小掛飾，她認定，這個就是趙玲，看到女兒那一瞬間她哭昏過去了，孩子的爸爸在北京打工，孩子的奶奶年事已高，這可怎麼辦！趙玲的舅舅和叔叔都趕來了，大家把孩子抬回家。五月的四川，驕陽似火，天氣炎熱，這屍體不能放在家裏，必須快速處理才行，本來想等著從北京往回趕的爸爸再看一眼女兒，可是等不及了，這時上級也一直催快速處理屍體，要求必須深埋，家人經過一番商量，第二天就把孩子安葬了。
趙大嫂家裏，兩天沒開火了，誰也不想吃東西，用一塊大雨布搭起的臨時住處，她再也起不來床了。這天下午孩子的爸爸從北京匆匆趕回來，但是還沒有見到孩子最後一麵，到了山坡上的墳前，自己哭了一場，給孩子買了一些平時最愛吃的東西，放在墳前，他一直在墳前坐到天黑，才戀戀不舍地回到家裏，還好，老母親在地震的時候，正坐在院子裏的樹陰乘涼，所以沒有傷到，可是孫女的死亡讓她支撐不住了，重點還要照顧好老母親，晚上老趙親手做了一點飯菜，他愛人總算吃了一口，吃完飯早早地就睡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