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起身看她也記得這間房子前世的模樣:這是一間平頂呈長方形的臥房,沒有刷白灰,房間的擺設是兩條平行線。左入門靠邊是一台縫紉機,小時候她們三姐妹的衣服幾乎都是母親親手縫製的;接著是她身下的這張原木床,一直伴隨著她十多年,現在還沒蚊帳,光禿禿地床柱子,讓人心感不安。接著是一張比之更小一點的床,前世那是老二睡的;然後是通往門市部的裏門和一扇大窗戶,能看到後麵的小樹林和周叔的家。右邊對著門口的牆角堆放了很多大紙箱,與梁夏的床相對的是梁遠深正躺著的大沙發床,同樣沒有掛上蚊帳,可以看到後院的小樹枝枝頭。站在那個床上能一覽整個後院:這是一個近五百平米的大院子,院子裏有幾株參天的苦楝樹,三四坪小菜地,自搭的洗手間,手搖的小水井,柴房,雞窩,廚房,客廳。連著沙發床的是一個大衣櫃。衣櫃的顏色是茶色的,看得出來很笨重。
母親把老二抱著放在梁夏身邊,“梁夏,睡好點,看著妹妹,別讓她摔著了。”卻沒有和父親說話就出去了,一會就傳來刷衣服的聲音。母親在井邊。井台邊的苦楝樹上連著一盞昏黃的小燈,光線不是很亮,但對於洗衣服來說是足夠亮了。
九月的夜晚天氣有點悶熱,雖然下過雨,但也許是因為心裏有事覺得更煩悶,梁夏的心情有些沉重。父母的婚姻是前世導致她和妹妹對婚姻不信任的重大因素,也直接讓她直到三十來歲才結婚。你想想,幼年生活在父母整日吵架打架的家庭,整個家庭沒有和睦相處的記憶,你會對婚姻產生恐怖感,進而遠之。一個人在極不和諧的環境中成長,其心裏的防備是極其重的,甚至不願意去接觸陌生人。
前世梁夏曾一度自卑自閉,她把自己設定在自己的幻想的生活中,不願意去與別人接觸溝通。其實以梁夏少年的性格來看,她其實是非常開朗的紅色性格,特喜歡笑,愛熱鬧,畫畫和寫作都曾經是她的長處,但就是因為幼年父母的婚姻影響,讓她慢慢把所有紅色性格隱藏在心底,變成一個木納懦弱及害怕與麵對別人的綠色性格。不得不說,父母的婚姻和生活,能最大改變一個人的性格。父母的離婚其實歸結來說沒有兒子才是最大起因,因為這個他們假離婚變成真離婚,走到無法挽回的地步。這一世,即使父母還是沒有兒子,梁夏希望自己多少能改變家人的命運。不求多富貴,但求都幸福。
李蘭月含著眼淚洗著衣服,溫涼的井水刺激著她的情緒,讓一直隱忍不發的她忍不住泣不成涕。這麼多年來,梁遠深一直在外當兵,老家的一切都是她和公婆大伯二伯照顧著,他從沒過問過,每天都要丟下孩子去地裏掙工分,努力把生活過好。可生了兩個女兒誰又願意呢?她也想要個兒子啊!這段婚姻是她不管不顧自找的,現在叫她回娘家哭訴她也沒臉回去,父親還在生氣呢,即使過了這麼多年,父親也沒好臉色給她看。家裏就她一個女兒,她知道父親希望她幸福。李蘭月開始並不相信龍虎不容的迷信,以為隻是父親阻攔她的一個借口,但事實不容辯解,他們現在就是龍虎不容的境界,由不得她不相信了。可,該怎麼?除了硬著頭皮走下去,還能回頭嗎?不能,他們已經有了兩個女兒,離婚了女兒怎麼辦?
不!她不願意自己有這個不好的預兆,她不希望自己曾經捧在手心的幸福就這麼崩潰。一定有辦法的,對。是了,隻要生個兒子就一切迎刃而解了。一定要在這段時間懷上孩子。李蘭月暗暗發誓。再抬頭看看房間的燈,她想,今晚無論如何都不能和梁遠深吵架,一定要忍,不能再讓暴躁的脾氣影響她的懷子計劃。深呼吸,再深呼吸,李蘭月覺得自己的怒火已被壓下不少,或許現在麵對梁遠深能心平氣和了吧。過好水,她把衣服晾在鐵絲上,起身往房間走去。
而這時房間的梁遠深呢,則在想呆會怎麼平息李蘭月的怒火,混然不知妻子已放棄了和他吵架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