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刀劍無眼,兒能全身而退已是幸事,一點小傷實在算不得什麼。”
庾氏點點頭,稍稍放心後這才偏頭瞧向方才同自己說話的女子。
那女子微微欠身朝她揖禮,唇際勾著淺淺一笑,端得倒也得體。
隻是這份得體依稀顯得刻意。
“這位是?”
陸嶷回神,忙對母親道:“這位是王娘子,她一直在蜀中一帶行醫,孩兒在成漢幾次涉險,都是蒙她搭救,將士們染上瘧疾,也多虧了她開的神藥,才得以痊愈。大將軍欲嘉賞於她,她推辭不受,翩然離去,兒也是回壽春途中,恰好瞧見她被劫匪所困,這才救了她一並帶回來。”
他說這話時,目光不經意地偏向庾令隱這裏,瞧見她眼中無波無瀾,神態自若,心中頗有些悶悶的,卻又不知這種莫名發堵的情緒從何處而來。
聽到兒子將此女說得神乎其神,庾氏也不由正色打量起她來。
樣貌倒是一頂一的,就是眉眼身段頗有些成熟的風韻。
“你嫁過人嗎?”
庾氏情不自禁地問。
庾氏語出驚人,令庾令隱也有些詫異,她不由看向那女子,竟也覺得她身上果真有股已婚婦人的風情。隻是她並未梳婦人發髻而已。
陸嶷亦扭頭看向身側女子,他從前隻覺得王容沉穩圓融,嫻雅貞靜,卻不解母親為何這般問。
王容眸中有一閃而逝的慌亂,旋即斂容,平和笑道:“我未曾嫁過人。”
庾氏本來也是隨口一問,聽她否認,也未多想,而是接著問:“那汝出身何處?”
聽到此言,王容如墨的眸子沉沉轉了一圈,似急速思考著什麼,須臾闔下纖密長睫,欣然答曰:“我出身琅琊王氏。”
庾氏聽到“琅琊王氏”四字,眸光湛湛,看向女子的神情也不由和藹了幾分。
陸嶷卻毫不意外的,瞥了庾令隱一眼。
琅琊王氏,自晉室立國以來,一直執掌重權,與皇室通婚,門庭中往來鴻儒,出將入相,是為當世第一高門,素有“王與馬,共天下”之稱。
也隻有庾氏兄長,庾令隱父親庾靖在世時,庾氏一族才能與琅琊王氏分庭抗禮,在朝中各執牛耳。
這女子竟說她是琅琊王氏麼?
庾令隱咬了咬唇,仍未出言。
“既是琅琊王氏之女,怎的孤身一人?族中兄弟可在?”庾氏問。
亂世中,冒充世家門閥子弟的小人屢見不鮮,大多隨便冠個姓氏,便說自己是誰人誰人之後,若無族譜為證,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更何況還是一個女子,於亂世中孤身遊蕩,這也太大膽了。
庾令隱亦迅速抬眸看向王容,她麵上隻張惶了一瞬,便很快解釋道:“我家乃是琅琊王氏旁支,族中子息凋零,傳到我這一代已無男丁,唯我一個孤女,幼年時被一位隱世高人收入門下,隱居蜀中多年,如今方才學成出山。”
雖然這個時代史書中並無記載,但與魏晉卻十分相似,極其注重世家門閥的出身,若是白身一個,定會被人瞧不起。想當年劉皇叔窮到織席販履,也得強調一句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後”。
她本也姓王,便靈光一現想到一個大名鼎鼎的“琅琊王氏”。
庾氏擰了擰眉,這女娘空口白牙便說自己是琅琊王氏,還是旁支,如何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