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緩吃完飯,天邊那輪昏黃火球也完全沉了下去。
然後是少女西西來來回回收拾,擦桌洗碗間隙間不忘給易川泡了壺茶,遞了本皺巴巴的書,天快完全黑下來的時候還給他拿了盞燈,倒了杯茶遞到他就在茶壺旁的手裏,才接著去做家務。
整個過程,易川毫無意外的沒有起身,一副享受。
不遠角落那雙目睹整個過程的眼睛,已經由冰寒變成了即將噴發的憤怒。
“這就是你林家推舉的人?”
絲毫沒有隱藏怒意的鄙夷冷笑,讓得那名帶客人觀察的中年男人麵色微變,神情尷尬著一時沒能答話。
冰冷聲音繼續說道:“我道天觀近年雖說有些沉寂,但也仍舊還是我聖明帝國曆史最為悠久的地方,一年前你們主動要舉薦弟子,道天觀看在曾經的林昊份上破例給了你們名額,可如今你們卻拿出這樣的一個家夥,是林家後輩無人,還是覺得我道天觀好欺負,所以拿這種人來侮辱我們?”
能被派來招待來自道天觀的客人,那名林家之人自然不是什麼尋常貨色,此時卻連連色變啞口無言,好片刻他才硬著頭皮輕咳兩聲,想要解釋一番。
“不用解釋了。”話未出口便被打斷,那位道天觀的客人冷笑兩聲道:“我還就要好好看看林家舉薦的人究竟有什麼奇特之處,若是除了喜歡擺闊充大爺懶惰濫賭之外,其餘一無是處的話,道天觀會記下林家這份情。”
…………
…………
做完家務後,西西來到院子給燈下專注看書的易川揉肩捶背,時不時低聲交談幾句,溫順得像個以男人為天的乖巧小娘子。
忽有夜風拂來,將桌上油燈吹滅。
易川眉梢微蹙,意猶未盡站起身,輕聲示意西西不用再回屋拿火折子點燈,然後愜意伸著懶腰怪吼一聲,拿起油燈就要和她一道進屋。
剛轉身他眉頭便再皺了一下,然後轉身看著走進院子的兩個人。
一個他認得,是林家大主管林亦,另外一個不認識,也從未見過,隻看出來是個穿著白色道袍,盤著道髻的年輕漂亮女人。
“就算男兒不理家中瑣事天經地義,但我卻從未見誰能將自以為是的大男子主義發揮到你這個地步,生著副貧窮落魄的身子,卻要做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處處要人服侍的金貴人,就不嫌丟人?”
易川愕然,他很確定這位一開口便人身攻擊的女道士從未謀麵,所以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說完那句頗為刻薄的話,女道士開始上下打量穿著件不是偷便是騙來的長袍的少年,當看見少年手中那卷書的名字時,她那雙滿是冷意的眼睛先是愕然了一下,然後徹底冰寒下來。
這一刻,她連嘲諷教訓一番的心情都沒有,隻想離開。
易川察覺到這一細微變化,於是臉上一燒,趕忙將拿著書的手放到背後。
遮遮掩掩多此一舉的動作,使得女道士心中冷哼一聲,而後神態莫名看著他身後的少女,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
雖然隻是隨意一瞥,雖然這會沒什麼月光,雖然少年手中書卷比八十老太的臉還要皺,但她依然看清了名字。
《**梅》
……她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為一個十六上下的少年,能看到這本曠世奇作的精髓,那太不現實。六歲修行,不染塵世的她偶然聽人提到此書尚且麵紅心跳,更何況眼前這個一看便不像什麼正經人的少年?
將目光從西西身上收回,她心裏暗想果然看人不能光看表麵,然後轉身向院外走去。
她很少第一次見到誰印象就很差,被弄得滿肚子火更是前所未有,但今天卻破了例,而且還是沒正式照麵心情就已經很糟糕。一個不學無術一無是處的少年,一個起初印象其實還不錯,但很快便被她看透本質的少女,便讓自認心境平和的她惱火不已。
這些當然都是她以為,但不妨礙她在對易川本就糟糕至極的印象裏,又添了更加糟糕的一條。
“真是兩個莫名其妙的人。”一邊往院外走,她一邊輕咬著牙用僅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