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事情,在不同地方不斷上演著。整個帝國,在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推波助瀾下,陷入了一場聲勢空前,針對道門的口誅筆伐之中,愈演愈烈,到得後來,各方鎮守大將也不得不在未接到任何調令的情況下,集結大軍將各地道觀圍了起來,名曰防止叛賊潰逃,實則卻是防止發生大規模騷亂事件。
有了道門勾結異族這一把大火,本就怨氣滔天,一點即著的民間怒火,終於劇烈燃燒了起來,隻用了極短的時間,便成了汪洋火海,席卷帝國每一個角落。
然而,與沸騰到極點的民怨比起來,帝國官方卻是異常的怪異沉默。除了發出公文,證實道門確實藏有異族魔人,調集三大營精銳駐紮靈山腳下之外,便再也沒了下一步動作,任由市井間征伐叛賊的呼聲如何高漲,也始終沒有真正表態,甚至到後來,三大營反而還後撤了數十裏,絲毫沒了剛來時的那種肅殺之氣。
——在無數智者隱士看來,帝國發出那封公文,無疑便等於釋放出了真正對道門動手的強烈信號,所以既然已經成功獲得帝國整個民間的認同,占據了製高點,那接下來順應民意,正式對道門出兵,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像這種刀已經砍出去一大半,卻忽然又要收回來的舉動,著實令人費解。
當然,也有極少的一部分人,從帝國這些奇怪的舉動之中隱隱猜到了些什麼……
天尚未亮,皇宮門口便已停滿了藍頂官轎,站滿了文武百官——與以往等待上朝時三三兩兩或交頭接耳,或放聲朗笑不同,今日百官異常的沉默,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布滿了陰雲,神情格外嚴肅,氣氛安靜得格外詭異。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皇帝陛下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召文武百官上朝了。
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敬德年間,百官隻會習以為常,斷然不會放在心上。但在皇帝堅持每日一朝,即便偶有缺失,也必然會召見內閣大臣的天鴻年間,便是一件極其重要的大事了。
尤其是在眼下整個帝國已經沸騰,甚至瘋狂,瀕臨失控的時期,一直勤政的皇帝突然不再上朝,也不再召見任何人,這樣離奇的事情,又怎能讓百官不為之凝重,心生恐懼?
縱觀整個事件,其實在這些事情還未爆發出來之前,皇帝的舉止便已經有些不對,隻是那時並未引起太多人注意,直到封鎖靈山的錦衛,以及甚少有人知道的神殿撤回,三大營緊急調動,緊接著皇帝突然宣布罷朝,整個事情才開始真正引起百官注意力。
然而當百官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時,皇帝卻再也不見任何人了——整整一個月下來,除了在民間針對道門的聲音爆發時,內閣首輔徐貞曾受詔入宮,見過皇帝本人之外,便再也沒有任何人親眼見到皇帝。
對市井間針對道門,以及後來的佛門聲討保持沉默中立的旨意,也正是皇帝親自下發的,否則即便沒有任何旨意,百官也不會容忍事態發展到這一步。
而後來認定道門私通異族魔人,意圖不軌的公文,究竟是不是皇帝的旨意,究竟是怎麼發出去的,直到今日也沒有多少人弄明白。
這是一封很詭異的公文,不僅蓋有皇帝大印,就連六部大印都無一缺失,此外還有五大家族以及柳氏家族的印鑒認可,其規格之高,可謂百年未曾一見。然而這樣一封極具權威,理應已經過內閣、六部審議的公文,偏偏事先卻沒有人知道,仿佛是突然一下便冒了出來,然後發往全國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