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山區秋雨漣漣,北方平原已是冰天雪地。
仿佛是感應到了這個龐大帝國平靜之下的洶湧暗流,不甘於平靜,來自天邊無盡海岸的寒風,早早席卷而至,白雪覆蓋了一望無際的草原,凍結了帝國整個北方邊境。
在遼闊無邊際的雪原中,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城。
這是世間規模排在第二的巨城,排在第一的,毫無疑問是東方那個龐大帝國的都城。然而,盡管這已經是天下公認的事實,但居住在這座雪原巨城中的人,卻從來都不肯承認這個事實,他們始終驕傲的認為,隻有他們心中一直受天神光輝庇佑的聖都,才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城,東方帝國那座矮小破舊雜亂的城,根本就配不上這個綻放著璀璨光芒的稱號。
無數年來,居住在這座城裏,遊牧在帝國無盡草原上的人們,終極夢想、終極目標,便是騎著鐵甲森森的戰馬,打進那座低矮髒亂如難民營的城,用胯下戰馬的鐵蹄,背上的弓箭,以及手中的彎刀,征服那裏的一切,讓那些侏儒一般的人,以及那個瘦若枯雞的皇帝,跪在地上膝行到自己麵前,親吻自己的鞋……
然而現實很殘酷。這樣的夢,做了一代又一代的人,在實現這個帝國夢的道路上,他們付出了一次又一次的沉痛代價——那道巨龍般蜿蜒盤旋的高聳黑牆前,曾無數次倒下了無數的生命,數不盡的枯骨,在那裏的草原堆起了一道道山,換來的結果,卻是無數年以來,他們越過那道黑牆的次數,兩隻手便能數得過來,而且每一次跨越之後,那些侏儒一樣的人,那些瘦弱無力的戰馬,便會發起極其頑強的抵抗,將他們全部打退,甚至全部殺淨。
他們想了很多年,夢了很多年,卻從未真正深入那個帝國,從未見過那座矮小破舊的城。然而戲劇性的是,那些被他們蔑視了無數年,從來不敢走出那道黑牆,光明正大與他們決戰的膽小鬼,卻真正見過他們引以為傲的聖都——便在數年前,那個膽小如鼠的帝國的軍隊,離開了那道黑牆,然後……長驅直入,猶如無人之境,直達城下,直到他們愛民如子,侍奉天神冥王多年的女王,為了萬千子民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
那一戰,徹底打醒了他們。數年來,高傲美麗的女王,向那個據說是東方帝國太子的人低頭求和那一幕所受到的屈辱,無時無刻不在牽動著他們這些子民的心,於是,身為忠誠子民的他們,不得不將自己的天生驕傲收斂,開始認真認識這些矮小的人。
當然,他們是無畏無懼的勇士,以前不會害怕那些人,以後也不會害怕,隻是為了維護女王的威嚴,他們心甘情願去這樣做,就像凶猛的毒蛇,展開致命攻擊前的回縮。
他們深信,終有一天,更加美麗的天神會降臨聖都,然後率領著萬千勇士,踏碎那道黑牆,踏碎那道黑牆內的每一寸土地……
便在今夜,沉寂已久的聖都沸騰了。
當皓月冉冉升起,將潔白的光輝灑滿聖都時,聖都中心那座巍峨的祭壇,亮起了如白晝般的熠熠光輝,照亮了聖都每一個角落。
就在聖都的子民們,熱淚盈眶向祭壇膜拜,高呼天神萬歲時,兩個身穿黑色大袍,頭戴水晶紫冠的老者,帶領著數十黑衣勇士,三步一禮緩緩走上了祭壇,向祭壇中心綻放出璀璨光華的天神雕像禮拜後,消失在了祭壇中。
他們的目的地,正是那遙遠的帝國!
…………
…………
林月月牽著易川的手回到家,先是打水燒水,幫他洗臉洗手洗腳,緊接著又是找來幹淨衣服換上,忙活好長一陣,才拉著他走到擺好飯菜的桌前坐下。
然後……便是一口一口的細心喂他吃飯。
這樣的畫麵,其實每天都在上演,但是每次上演時,一行人心裏都忍不住有些觸動,還是不能習慣——眼睜睜看著百年方可出世的神靈師小師弟,變成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木偶人、廢人,不知何時才會好,這種事情確實讓人難以接受。
“這……其實也是一種福氣。”吳三省眼裏的煩躁情緒,已經消失得一幹二淨,但這並不能就此說明,他已經不煩躁,事實上,這種狀態下的他其實是煩躁到了極點,隻是他掩藏得比任何時候還要好。
正在給易川喂湯的林月月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吳三省咧嘴笑了笑,也不再說話。
幾人在一起的時候說話似乎都喜歡慢幾拍,莫末這時抬頭問道:“你覺得是福氣?”
吳三省點頭,毫不掩飾眼中的羨慕。
“那你也可以把自己弄成這樣的,當然前提你得真能弄成這樣,而不是裝。”莫末難得對他露出了個好看的笑臉,說道。
“真的?”吳三省眼睛一亮,問道:“師姐,那如果我有一天也不幸變成了小師弟這樣,你會這麼仔細照顧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