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場。
桑格這次出門時間的確很長，已經兩周了，他偶爾會聯係季岑，都是在晚上給氈房打電話——老式的小靈通，隻能打接電話，因為幾乎沒有信號，智能手機在這裏沒法用。
桑格會詢問牧場的情況，放牧是否安全羊群有沒有生病，或給種羊打疫苗等等一些瑣事。
季岑也會禮貌的詢問他阿遊的情況，桑格告訴情況很穩定，過幾天就要順產了，到時候帶個大胖孩子回去給季岑玩一玩。
季岑點頭說好，對孩子的到來也開始期待起來。
這一天，季岑天黑回到氈房時，氈房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桑格很少這麼著急，於是季岑趕忙撥了回去。
電話很快接通，旁邊有嬰兒的哭聲，桑格一邊高興的哄，一邊跟電話這頭的季岑道：“阿遊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七斤六兩！”
“啊恭喜，真是太好了。”季岑由衷的說道，臉上都不自覺帶上了喜悅。
“是啊，阿遊真是太辛苦了，這臭小子終於肯從他媽媽肚子裏出來了——啊，忘了跟你說正事，季岑，是這樣的，Y市裏的飯店在我的牧場長期合作的，明天他們會開車來收羊，到時候你幫我跟著他們去市裏走一趟，把尾款帶回來。我知道你不願意出遠門，但我這邊實在走不開——”
“好的，我去。”
“嗯，那就麻煩你了季岑，好兄弟！我現在把那個人電話號給你，你拿筆記一下……”
Y市是遠離丸關的省會城市，如果是去那裏而不是丸關，應該不會有危險，更何況桑格和阿遊一直對他很好，季岑不想關鍵時候幫不上忙。
等掛了桑格的電話，季岑拿著記著號碼的紙條，渾身還是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他坐到床上，雙手合十放在膝蓋上，試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沒事，沒事……”他低著頭喃喃的自我安慰，“拿完錢就回來，拿完錢就回來。”
……
第二天，Y市司機開著大卡車來，清點了羊圈裏兩百隻羊裝上車後，季岑跟著車去了Y市，一路上草原顛簸，行駛了大概三個小時才有公路和導航。
司機吐槽：“你們的牧場也太偏了，要不是我這種開了幾十年車的老司機，誰進去都得迷路，我看你是新麵孔，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聞聲，季岑越發低下頭，頭上的草編破舊草帽幾乎遮住了他整張臉。
“嗬，天天放牧都放傻了吧，長期沒人跟你說話吧，你還會說話嗎？”
季岑沒出聲，司機見玩笑開不起來，自覺無趣沒再說什麼。
下午兩點，車終於開到了Y市飯店。
季岑想下車交了羊就結賬，但車到了那飯店，老板正忙得不可開交。
“哎呀一會兒我們這兒要來貴客，你們先等會兒，別添亂！”
季岑被扔在大堂休息區等著，一個經理則去清點羊的數量。
這是從垃圾山逃離後，季岑第一次來人多的地方，他局促的坐在那大堂角落，麵對那幾個服務員和老板，就幾乎用盡了他的全力。
他突然發現，他根本不能麵對人群。
隻要人一多，他就害怕的想藏起來，他想消失在地縫裏！很吵，那些人明明隻是隨意的談笑著，但季岑腦子裏還是不受控製的害怕著：他們會害我，他們在偽裝，他們要傷害我！
不，這都是心理作用，這裏沒人認識自己，沒人會傷害自己，季岑強行自我安慰著，突然，飯店門被推開，幾個人走了進來。
季岑驚恐的彈站起來，就像老鼠見了強光，瞬間藏進了大堂邊的消防通道，整個人抱著頭蹲在漆黑的角落裏，驟然想哭。
不行，人太多了，人真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