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凡點頭說:“那就選這張了。”
陶陶望望爸爸,偷偷兒笑了。她眼睛想瞟著關隱達,目光卻隻落在他的腳下。
林姨出來了,笑道:“小關來了?老陶也怪,我的話他都不信,就信小關的話。”
關隱達不好意思似的,說:“這是陶書記信任我啊。”
陶陶終於抬頭望了關隱達,說:“關隱達,怎麼話一到你嘴裏,就成官腔了?”
陶凡聽著就笑了。林姨卻罵陶陶:“你對關哥真沒禮貌。”
陶陶吐吐舌頭,似乎覺得關哥兩字好玩,怪腔怪調地說:“關哥。”
說笑間,陶凡稀裏嘩啦吃完了早餐。他囑咐關隱達拿好那張字。陶陶早把她爸爸的包拿出來了。關隱達伸手去接包,陶陶低頭遞了過來。關隱達隻覺臉上發燒,渾身的筋骨有些僵硬。
關隱達回頭向林姨道再見,卻見陶陶躲在她媽媽身後,紅了臉望著他。關隱達胸口便跳得厲害。每個寒暑假,關隱達都會見著陶陶,兩人隻是打個招呼,說幾句客氣話。沒想到他這次竟弄得心慌意亂的。上次寒假,陶陶跑到關隱達宿舍裏玩,問他,聽說你是個詩人?關隱達笑笑,什麼詩人?這年頭說人家是詩人,等於罵人啊。陶陶說,不會吧!我可喜歡詩了。陶陶便把關陶達發有作品的雜誌通通借走了。後來陶陶開學走了,卻沒有來還雜誌。關隱達說不清為什麼,隻盼著陶陶早些放暑假。
這個季節的桃葉最茂盛,晨風吹拂著,吧嗒吧嗒地響,脆生生的好聽。陶凡背著手,緩緩走在小路上。他星期天隻要不出機關大院,從不勞動司機劉平。人們慢慢地發現,陶凡對一般工作人員倒很寬厚,對領導幹部就嚴厲了。
陶凡突然問道:“小關,陶陶同你很談得來?”
關隱達不知陶凡此話何意,有些緊張,頓了會兒,答非所問:“陶陶很活潑。”
“其實是頑皮。”陶凡笑道,“她大學都快畢業了,還像個孩子。她也沒想過將來幹什麼。我意思是讓她繼續學業,最好能出國留學。她卻沒個真話告訴我。如今孩子啊,不知聽誰的話。”
陶凡說起女兒,語氣似乎無可奈何,神情卻是慈祥的。關隱達瞟了眼陶凡,晨光正照在這位父親臉上,那臉色是少有的柔和。
“你們年輕人容易溝通些。你找陶陶說說,問問她有什麼想法。你可以把我的意思轉告給她。”陶凡說。
關隱達應道:“行啊,我找她說說。”
吳明賢見陶凡去了,忙說:“陶書記早。我去叫張書記。”
陶凡說:“是請張書記,不是叫張書記。”
吳明賢笑笑,忙改口說:“是請,對對,是請。”
其實陶凡自己平時也是要麼說請,要麼說叫。可聽吳明賢說去叫哪位地委領導,心裏就別扭。
陶凡在辦公室坐下沒多久,張兆林就進來了。後麵跟著孟維周。關隱達同孟維周便爭著替領導們倒茶。兩人倒了茶,剛要走開,陶凡說:“你們倆不要走,又不是研究軍機大事。”
吳明賢就問:“那我就開始彙報了?”
原來是研究幾棟幹部宿舍改造。機關多年沒修幹部宿舍了,住房相當緊張。財政口袋裏沒錢,上麵對領導機關建房卡得又緊。地委辦研究了個變通方案,改造幾棟宿舍,加大麵積。吳明賢彙報完了方案,說:“我們征求了這幾棟宿舍住戶的意見,大多數都很歡迎,但也少數同誌不同意。主要是老同誌。陳永棟同誌就反對改造宿舍,他說自己現在房子都嫌大了,還加什麼?他還給我上了一課,說他們剛進地委機關,地委書記都住單身宿舍。”
陶凡說:“關鍵是把改造方案弄好,老同誌的工作慢慢做去。上麵說不建樓堂館所,這個政策我們要堅決貫徹執行。但是也要從實際出發,不是說幹部房子也不要住了。辦公樓我們可以暫時不考慮改造或是新建,但幹部住房要重視。怕自己丟官帽子,就連幹部生活都不考慮了,這種事情我陶凡是不會做的。你們放手搞,上麵要追究,我做檢討吧。”
張兆林說:“陶書記這個指導思想是對的。不從根本上解決幹部生活問題,單講調動幹部積極性,不行啊。老幹部的工作,隻要過細,會通的。他們都是政治水平很高的老領導,通情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