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晌午,暖融融的陽光灑落在碧瓦飛簷之上,折射出粼粼光點,間或傳來一兩聲雀鳥的啼叫,驚得三兩隻蛺蝶翩翩而起又沒入亂花叢中。這是一處建得極為古樸考究的府邸,內宅中一處小巧精致的廊亭裏,一個約摸十一二歲的少女正懶懶地斜倚在一把太師椅上昏昏欲睡,撲閃的睫毛像小刷子似的在她粉嫩的臉頰上投下兩叢墨影,嫩綠色的一襲水衫將她的身形勾勒得極為窈窕,一小把魚食被她托舉在手中搖搖欲墜。
“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兒呢?”一聲聲由遠及近的呼叫將少女從夢中驚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掩嘴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詢問身旁一個扇著蒲扇的婢女:“春華,我怎聽見母媽的聲音,你聽見沒?”
春華捂著嘴偷笑:“小姐,您沒聽錯,劉媽可是在尋您呢。”
見一抹稍胖的身影從不遠處快步趕來,另一邊,一個年紀看起來稍小些,喚作秋實的婢女朝身影趕來的方向脆脆地喚了一聲:“劉媽,這兒呢,小姐在這兒呢!”
聽到聲音,劉媽的小碎步邁得更快了些,不一會兒就閃到了廊亭裏,看到少女仍懶懶得斜靠在椅背上,趕忙說:“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啊,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老爺在書房裏尋你不到,想你許是又跑到哪裏廝混去了,眼下正是氣頭上呢。”
來人是少女的乳母,而被她喚作小姐的姑奶奶正是夏府最為尊貴的嫡女夏卓爾。當今萬疆建邦之初分封十三諸侯,十三諸侯各屬十三處封地,這十三處封地又如眾星拱月般將萬疆王都錦江城環繞其中,而偏南一隅的蕪城正是夏侯府的封地。說到蕪城夏家,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論及夏家嫡女夏卓爾,大家無一不是長籲短歎、嗟乎唉哉,夏家與萬疆王族世代交好,誰不知道,這位自小就是披帛戴玉的嬌女,恐怕今後是要被浩浩蕩蕩地接去王城與皇子聯姻的,若有幸被未來的儲王相中,那夏家的福報,還長著呢。
望著乳母微微發福的身形被紅棕色的襦裙裹得如同一隻飽滿的糯粽,夏卓爾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偏偏生了一雙極美的眸子,這一笑,眼中盛著的一汪清泉蕩起漣漪,整個人也跟著靈動起來,好看得不像話。
乳母劉氏愣了愣,剛到嘴邊的幾句抱怨硬生生咽了回去,無奈,她轉而斥責起卓爾身旁的兩個女婢:“春華秋實,你們也是,老爺吩咐讓小姐午時在書房溫書,你們偏順著小姐跑來廊亭偷懶,是當真不怕被老爺責罰?”
卓爾見狀,忙輕扯劉氏的衣袖搖了搖,脆聲道:“好啦母媽,我這就隨你去見父親,並且,之後乖乖溫書,再不偷懶,立誓!”,說著,一股腦將手中的一小把魚食扔到池塘中,引得塘中三兩隻紅鯉競相爭奪,激濺起簇簇水花。
“哎呦,小祖宗”,劉氏的臉又垮了下去:“你可別再折騰老爺這僅剩的兩三尾獨苗了,前些天又有幾條紅鯉翻了肚皮,打理的小廝硬說這魚兒是自己撐死的,把老爺氣得直吹胡子瞪眼睛”,見夏卓爾並未聽自己說話,早已提起打濕的裙擺往前院跑去,隻得搖搖頭,跟了上去。
“小姐這性子,咱倒要看看之後的夫婿管不管得”,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秋實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你現在可了得,仗著小姐寵你,連未來的候婿也敢妄議了?當心劉媽聽見罰你去掃三天的茅廁”,春華狠狠瞪了眼秋實。秋實這才老實,二人拾起小姐滑落的薄氅,緊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