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芸蕭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後,瀲瑟也逐漸理清了事情的原委。
前不久,一個滿身酒氣的壯漢偏要進茶鋪吃茶,攔都攔不住,待他坐定,沒一會兒就嚷嚷著梨笙的曲子不好聽,梨笙怕壯漢繼續大吵大鬧,擾了其他茶客的興致,就換了一曲,可沒過多久,那壯漢就突然起身去拉梨笙,嘴裏還不幹不淨地說著什麼“弄這些淫詞豔調不就是想勾引男人”,一邊說一邊把梨笙往外麵拽,梨笙不肯,那壯漢就扇了她一記耳光,嘟囔了句“賤胚子”後茶錢也沒付,就甩身憤憤走了。
“來吃茶的醉漢?”
“是啊,我們也納悶,哪有喝得醉醺醺的還跑過來吃茶的,我看,分明就是成心過來砸場子的!”,芸蕭憤憤不平地說道。
瀲瑟緊抿著唇,心中也動了氣,梨笙是她尋來鎮場子的,那一記耳光比打在她自己臉上還疼,忽然,似想到了什麼,她拉住正欲離開的芸蕭:“阿芸,你還記得那醉漢的樣子嗎?”
“當然記得,怎麼忘得了!”
“那就好”,瀲瑟附到芸蕭耳邊輕聲說道:“還有件事需要阿芸幫忙。”
傍晚回到房中,瀲瑟對著銅鏡輕輕摘下附在眼上的白紗,銅鏡中的少女,一雙眸子似含著兩泓清泉,倒映著幽幽的燭光,眨動之間,幾乎要徑自落下兩行淚來。
白日,她去另外兩家茶鋪了解情況,除沁園堂有人鬧事之外,天茗閣倒是風平浪靜,隻是賬麵營收依舊沒有一點起色。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瀲瑟仔細回憶著這幾日發生的種種,忽然,天茗閣掌鋪說過的一句話在她腦海中迅速閃回,“茶客們也樂得聽曲,往往聽完一曲還意猶未盡”,當時,瀲瑟怕茶客們曲子聽不慣,便問了這麼一嘴,聽掌鋪的這麼說,也便放了心,可如今再一回憶,卻覺出了不同的味道。伶女們演奏的曲子,聽完一曲約摸需要一炷香的功夫,而茶客們平日飲茶卻隻需半炷香的時間,按照掌鋪的說法,茶客們往往聽完整曲再離席,這樣一來,雖然前來飲茶的人是增多了,但一桌飲茶的時間也拉長了近一倍,兩相抵消,反倒不增不漲。
順著這一思路,瀲瑟又仔細對照三本賬簿上記錄的收支情況,通過對茶鋪早間、午間與晚間三個時段的茶客類型進行分析,她發現,晚間茶客飲茶所需的時間最長,但一桌的花銷卻遠高於早間與午間兩個時段,多是三兩成群的結伴宴客。
“或許,之前的方向錯了”,瀲瑟若有所思地自語道。
第二日,三家茶鋪同時掛出了新的招牌,吃茶聽曲,茶錢不變,演樂場次從原先的早午晚各兩場增加至早午四場,晚間六場,每場的時間從原先的一炷香縮減為半炷香,每兩場之間休憩約一盞茶的功夫。乍一看,場次從原先的一日六場增加到了一日十四場,但總的演樂時間也僅僅增加了一炷香的時間,既增加了曲目的多樣性,也不至於讓演奏的伶女過於疲累。
除此之外,樂台的布置也與往日有所不同,原本台子兩旁光禿禿的廊柱上各掛了一簾墨綠色的紗幔,紗幔上零星點綴著幾簇翠葉蒼竹,當垂下時,剛好將台上的樂伶遮住,隻隱約望得見紗幔後映出的一抹窈窕身姿,偶爾有風拂過,一雙婉若遊龍的巧手在簾幕後若隱若現。
“瀲兒,這樣真的可行嗎?演樂場次的安排倒還有說法,隻是,你將這台子用紗幔遮住,茶客們本就衝著賞樂去的,這樣想看看不著的,怕是來的人更少了”,瑤琴有些擔憂。
瀲瑟輕輕一笑:“要的就是想看看不著,瑤姐姐別看這簾薄薄的紗幔,它既在樂女與茶客之間築起了一道不可跨越的屏障,也營造了一種曲徑通幽的神秘感,但聞曲聲,不見其人,豈不妙哉。”
“就屬你鬼點子最多”,瑤琴輕柔地點了點瀲瑟的額頭,也笑了起來。
“對了瑤姐姐,你可知這附近哪裏有生長超過十年的老竹?”
“你要這些老竹做什麼?”,瑤琴有些疑惑。
“你先告訴我有沒有。”
“我想想,啊對了,我記著在離水雲閣幾裏外的毗山上長著一些粗壯的竹子,之前與其他姐妹去山上采染指甲的紅色豆蔻時好像見著過。”
“瑤姐姐快帶我去瞧瞧”,說著,瀲瑟拉起瑤琴的手就往外頭走。
“你還沒跟我說用來做什麼呢”,瑤琴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被瀲瑟拉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