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三日,茶鋪的生意逐漸有了回暖的跡象,“你在哪間鋪子聽了什麼曲兒”“哪間鋪子姑娘的身影最窈窕”雲雲也成了眾茶客茶餘飯後的談資。雖現如今營收的增長遠不及首三日,但瀲瑟心裏已很是滿足,她相信,過不了多久,等茶鋪的招牌逐漸打響,會有越來越多的茶客聞訊而來。

隻是瑤琴她們也比之前更忙了些,一來二去,反倒是瀲瑟成了其中最閑的人。三間茶鋪係著的香囊味道比原先淡了許多,得了空閑,瀲瑟便想著去毗山再去刮一些竹粉回來。本想喚瑤琴同她一起去,但看她忙前忙後的身影,瀲瑟也就沒有開口,反正先前去的那次她就將整條路線記了下來,索性在案幾上給瑤琴留了張字條,就帶好東西獨自出發了。

出發前還晴空萬裏,不想行到半路忽的變了天,望著頭頂厚厚的積雨雲,瀲瑟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到了毗山,瀲瑟輕車熟路地尋到那處空地,取下眼紗在一處老竹上專注地刮取起來。暴雨將襲的毗山安靜得有些過分,竟連一聲鳥鳴也沒有。

突然,感覺身後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慌感讓瀲瑟的脊背升起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她慌忙轉身,隻見靠近自己的一處亂石上正蠕動著什麼東西,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條通體雪白的小蛇,那小蛇吐著長長的信子,雪白的鱗片折射出令人戰栗的寒光,一雙豆大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瀲瑟從小膽大,但她唯獨怕蛇,兒時府中曾遊進一條花蛇,那柔軟蜿蜒的身軀讓她連著做了好幾晚的噩夢。

瀲瑟隻覺得自己的腦子“轟”得一下炸開了,她驚叫一聲,慌忙後退,腳下一個趔趄身子後仰直直地栽進了竹林中。

“玄墨”,這時,一個陰柔的聲音自瀲瑟身後幽幽響起,那小蛇似聽見了,盤踞著的身子舒展開,向瀲瑟的方向快速遊動過來。瀲瑟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到了頭頂,想要起身但身體僵硬得不聽使喚,她隻得認命地死死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輕笑自瀲瑟身前傳來,“你怕蛇?”,依舊是之前那個聲音。

瀲瑟緩緩睜開眼,那聲音的主人不知何時已從她身後走到了身前,“這人走路竟沒有腳步聲”,這是瀲瑟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客觀地說,這是一個長相十分俊美的年輕男子,倘若他的臉色沒有那麼蒼白,以及斂去嘴角的那抹邪笑的話。而之前害瀲瑟栽倒的始作俑者,此時正盤踞在男子的肩頭,悠哉遊哉地吐著信子。

“啞巴?”,見瀲瑟沒有回答,那男子又問。

“你才是啞巴”,瀲瑟瞪了男子一眼。

男子饒有興致地歪頭打量了瀲瑟許久,才繼續說道:“你的眼睛很好看,隻可惜出了點問題。”

瀲瑟心中一驚,她這才想起先前刮竹粉的時候已將眼前蒙著的紗布取下,但更令她吃驚的,是這男人竟觀察了片刻,就發現她患有眼疾。

“你是誰?”

“看來我說對了”,那男子細細打量著瀲瑟的神情:“我叫蕭瑟,是一介散客,閑暇時也會研究些岐黃之術,還不知姑娘叫什麼名字。”

瀲瑟想了想,答道:“瀲瑟。”

“巧了,我們的名字裏都有個‘瑟’字,當真是與姑娘有緣,既然如此有緣,我不妨再告訴姑娘一件事,你這眼疾可以治愈,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這天底下隻我一個能治。”

“怎麼治?”,瀲瑟有些急切。

“噓”,那人將一根食指輕掩在唇邊:“這可是秘密,不過姑娘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如實相告,隻需姑娘答應我一個條件。”

“我孑然一身,並不能許諾你什麼。”

“錢財什麼的於我並無用處,我隻要姑娘痊愈之後許諾我一件事”,男子頓了頓,緩緩開口:“做我的活人引。”天色愈加昏暗了,一抹閃電恰好自二人頭頂上方劃過,慘白的光照著男子唇邊的笑容愈發邪魅。

“瘋子”,瀲瑟不顧身下的疼痛慌忙起身:“我還有事,就不聽蕭公子在這兒胡言亂語了”,說罷,就匆忙往竹林外跑去。

“病由心起,夢魘纏身的感覺可不好受”,男子在瀲瑟身後高聲說道。

瀲瑟詫異轉身望去,男子依舊站在原地,月白色的長袍似乎跟周圍的環境融為了一體,那條白蛇從他的肩膀緩緩遊下,環繞在他的手腕上:“在竹林往東半裏有一處竹屋,姑娘什麼時候回心轉意了,我在那兒隨時恭候。”

瀲瑟沒有回話,隻咬了咬唇,扭頭繼續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