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趕回水雲閣,瓢潑的大雨已從天幕中傾瀉而下,等瀲瑟趕到,身上的衣衫已經被雨水浸濕了,冬季的雨水每一滴都像裹著鋒利的小刀子,寒風一吹,瀲瑟打了個哆嗦。

門口,瑤琴撐一柄竹傘站在雨幕中焦急地往遠處眺望,見瀲瑟一身狼狽地出現,一邊跑上前去為她遮去濺落在身上的雨滴,一邊略帶關切地責問:“我見著你留在桌上的字條,怎麼不說一聲就自己去毗山了?我看你走後沒多久就變了天,想是你一定沒帶傘,本想去尋你,又怕跟你剛巧錯開了,哎呀,總之你可別自己再一人去了,那地方蛇鼠成群的,你一人我放心不下。”

聽到“蛇”這個字眼,瀲瑟立馬回想起林中遇見的那條白蛇,身子不由得又打了個寒戰。

“可是凍著了?”,瑤琴見狀,忙脫下自己的夾襖為瀲瑟披上:“快進屋,別凍壞了身子。”

回到屋內,瑤琴直看到瀲瑟換上幹淨保暖的衣衫,喝下自己熬煮的一大碗熱薑茶,又數落了一番,才心滿意足地離去。

白色燭台上一簇小小的火苗跳動著,將整間屋子照得忽明忽暗,瀲瑟從自己藏在床下的一個布包中取出一個物件。那是父親留給她的陶塤,她迎著燭光輕柔地摩挲著陶塤身上粗糙的紋理,當碰到陶塤下係著的一枚溫潤的玉佩時,她的手指頓了頓,心情複雜,這枚小小的玉佩曾經就像一粒小小的種子落入她的心中,是憧憬,是期待,可如今卻僅剩下一抹諷刺,但她並不打算丟棄,對她而言,它也許還有別的用處。

這一晚,瀲瑟睡得並不踏實,恍惚中,她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爾爾”,熟悉又陌生,依舊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母親立在那兒,雙唇微啟似要說些什麼,可轉瞬卻化作一灘肆意蔓延的血漿。

瀲瑟猛地驚醒,又是那個噩夢。門外,瑤琴已在催促她動身,她應了一聲,擦了擦被淚水濡濕的臉頰,整理好心緒後推開房門。

約定好的三十日期限轉眼到了,三家茶鋪這一月的賬麵營收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增長,其中,清音軒營收增長近兩成,沁園堂與天茗閣也有了近一成的營收增長,雖未達到預期,但作為初次嚐試,這樣的結果也算差強人意。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對飲茶賞樂的模式產生了興趣,水雲閣中的生意也跟著水漲船高,媽媽緊隨勢頭推出了一係列全新的演樂形式,成功吸引了一大批文人茶客前來賞光。除此之外,汜水城的其他茶鋪也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包藏的商機,紛紛一改之前事不關己的態度,向水雲閣拋出了橄欖枝。

房中,媽媽撥弄著匣盒中的一支珠釵,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錯,唇邊透露出隱隱的笑意。見手下把瀲瑟帶到,她將桌上的匣盒往前推了推:“這次你立了頭功,拿去吧,這是賞賜。”

瀲瑟抬眼看了一眼匣盒,隨即又謙恭地垂下頭去:“謝媽媽抬愛,瀲兒不能收。”

“哦?”,媽媽挑了挑眉,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對金銀首飾不敢興趣的樂女:“那你想要什麼?”

瀲瑟這才抬起頭看向媽媽:“媽媽可還記得,曾許諾過事成之後,答應瀲兒一個請求?”

“自然記得,說來聽聽。”

瀲瑟恭順地俯身一拜,聲音輕柔且堅定:“懇請媽媽將瀲兒破格升為樂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