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樂令不同於水雲閣,在對樂女的訓教上除了要求提升自身樂技外,更要求從根本上加強對樂理知識的掌握,因此,閣中每十日會由副官為眾樂女進行樂理層麵的授課,出於“樂技區分高下,樂理不分先後”的考量,各樂組會一齊到場聽習。
瀲瑟提早入閣,正好趕上了三月的最後一場授課,她隨著阿寧一起到了場地,堂下已經三三兩兩坐著幾個樂女了,常紅也在其中,看見瀲瑟二人的出現,她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之前的那股敵意已削減了大半。
阿寧吐了吐舌頭,帶著瀲瑟坐到了席中偏後的位置。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等樂女們陸續落座後,就見柳副官拿著一柄琵琶走到堂前。
她淡淡地掃視了一周,開口問道:“上堂課我講的內容有誰還記得?”
“紅兒記得”,一個清脆的聲音自席間響起,正是常紅,瀲瑟所在的方向剛好能看到常紅的半張側臉,陽光的映照下,她黑琉璃般的眼眸中閃著自信的光彩。如若沒有那嬌蠻的性子,確是一個很值得交往的姑娘呢,瀲瑟暗自想著。
見常紅自告奮勇,柳副官讚許地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您在上堂課中提到了樂理中‘聲、音、律’這三形,‘聲’又稱‘正聲’,就是如今我們最熟悉的‘宮、商、角、徵、羽’五聲,‘音’則是我們如今俗稱的‘曲調’,是數聲的集合,而‘律’包括‘黃鍾、大呂、太簇、夾鍾、姑冼、仲呂、蕤賓、林鍾、夷則、南呂、無射、應鍾’這十二正律,是構成整首樂曲的筋骨。”
“很好”,柳副官接著往下說:“就像剛才常紅說的,樂理化形萬千但都逃不開‘聲、音、律’這三大類,古書中有‘宮商角徵羽,雜比曰音,單出曰聲’此類歸總,拿五聲來說,可再細化為‘湆宮、湆商、湆角、湆徵、湆羽’和‘太宮、太商、太角、太徵、太羽’”,說著,她托舉起手中的琵琶,對應各自的聲律撥弄出由低到高的十個弦音,“在這些聲調中,我們通常選取某個作為第一級音,第一級音的選擇不同,調式就不同,那麼相對應的情緒表達與意境營造也就有了各自的變化與衍生,比如說,以‘宮’為第一級音的是宮調式,意思是以‘宮’作為樂曲旋律中居於核心地位的主音……”
單純樂理知識的教學實際上是偏於枯燥的,柳副官講的內容,有些瀲瑟已在自學的過程中掌握,但她依舊聚精會神地聽著,獨自揣摩與堂下聽習是兩種不同的感覺,在柳副官的娓娓道來中,瀲瑟覺得自己對已知的內容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跟瀲瑟一樣的想法,就比如一旁的阿寧,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但瀲瑟看得出,她的思緒已不知飛到哪處太虛之境了。
又講了一段時間,見堂下眾人興致怏怏,柳副官無奈地輕歎了口氣,忽的變了話鋒:“樂理的內容就先講到這裏,接下來我們換個玩法,如何?”
聽到“換個玩法”,台下眾人瞬間來了精神。
“這樣,接下來我會彈一段曲子,你們每人根據聽到的曲式在半炷香的時間內作兩句駢詩,可暢所欲言,但不可旁征博引、落於俗套,我會從你們之中選出一位首勝者,至於這獎賞麼”,她想了想,才繼續說道:“可下月免一次晨習。”
對樂女們來說,胭脂水粉她們並不缺,金銀首飾她們不能戴,銀錢紙票她們沒處花,但免一次晨習就不一樣了,這誘惑力可非比尋常,眾人紛紛暗自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