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寧行走在赭色的大地上,荒蕪的地表遍布著蜿蜒的溝壑,像是爬滿蚰蜒的人臉,哭泣著號出淒厲的咆哮。
周圍的景物扭曲成詭異的弧度,無論是建築,還是樹木,都猶如失去生命力的屍骸,掙紮著定格在最猙獰的姿態。顏寧駐足,茫然回望,於是四周的景物開始像被風吹皺的池水泛起點點漣漪變得飄忽不定。
“嘭——”顏寧似乎聽到了肥皂泡破裂的輕響,於是身後的景物突然扭曲成奇異的弧形,像是被吹漲的氣球一樣膨脹起來。
“嘭”氣球的膨脹到達了極限,炸裂成細小的水汽。顏寧分明聽到一陣悶雷的轟響,於是這淒愴的大地便被赭色的雨幕所覆蓋。顏寧的心中沒由的閃過令人窒息的驚懼,雙腳不由自主地向前奔逃。身後的世界像是張裂的巨口,不斷地分裂成一個個泡沫,洶湧地吞噬著顏寧腳下的土地。
赭色,赭色,赭色!世間的一切都似乎被這單調的散發著濃濃死氣的顏色覆蓋,顏寧沒命地向前奔逃,雙腳踩動凹凸不平的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響。“轟”顏寧的腳似乎硌到了什麼,失去了平衡撲倒在赭色的土地上。崎嶇而堅硬的土地硌得顏寧一陣恍惚,他費力地支撐起身體,卻被眼前所見驚詫地一滯。
脛骨,顴骨,顎骨,肋骨……無窮無盡的屍骸相互交疊一直蔓延到肉眼不可見的盡頭。無盡的屍骨簇擁起一輪赭色的太陽!這不是大地,這分明是由無數屍首骸骨堆砌而成的墳塚!
顏寧忘記了驚懼,忘記了害怕,忘記了奔逃。就這麼愣愣地怔在那兒,任由身後身後崩潰的世界將自己吞噬。沒有痛苦,沒有害怕,顏寧感覺像是被一雙輕柔的手拽向一個幽寂的裂縫,溫潤潮濕一如誕生前母親的子宮。顏寧感覺前所未有的舒適,仿佛自己的靈魂正在往一個沒有溫度,沒有光亮,沒有聲音,甚至沒有維度的世界而去。
“嘭”巨大的聲響讓顏寧本已渙散的意識猛地驚醒,他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急速下墜,內髒在瞬間的失重下不住地翻騰。四周傳來嘈雜喧鬧的轟鳴,“顏寧”“顏寧”“顏寧!”顏寧感覺無數個聲音正在呼喚自己的名字,有無數雙手抓舉著自己的身體。
“咳咳”顏寧從床上驚醒,不住地幹咳想要壓製嘔吐的欲望,睡衣早已被冷汗浸得透濕。窗戶並未關嚴,冷風透過窗欞忽忽地吹進來。窗簾被風揚起,露出城市的一角。窗外的冬日還未升起,路燈稀稀拉拉地亮著,城市還沉溺在靜謐的美夢中。
4點30分,顏寧望著手表抿了一口涼水,才從夢魘中清醒過來。可對於剛才發生的那一切,腦海裏還是一片混沌。
是夢?可一切都是那麼真實,赭色雨幕的血腥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
是真?自己明明還好好地躺在床上。
對了,那聲巨響,有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顏寧匆忙起身,打開窗戶四處張望。寒風吹進房間,吹動窗前的風鈴泠泠作響。窗外並沒有任何異常,鄰居們還在沉睡中,那聲巨響似乎並未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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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寧是一個高三學生,正如大多數學生一樣麵臨著高考的門檻。盡管任課老師再三強調這是一個鯉魚躍龍門的大好時機,恨不得按著學生的頭埋進課書山題海的大坑裏,然後開著挖掘機把土填上。可顏寧仍然無法對這件決定自身命運的考試拿出足夠的重視。
顏寧是一個節能主義者。這裏的節能並不是指省電,省煤氣之類的節能。顏寧所謂的節能指的是“不必要的事情不必做,必要的事情一切從簡”,這是《冰菓》裏折木奉太郎的名言。當初顏寧看到這段話的時候,按捺不住心中強烈的共鳴幾乎要拍案而起,如果不是在課堂上的話。饒是如此他仍然捂著肚子激動的渾身發抖,同桌二胖對顏寧頑強的忍耐能力投向讚許的目光,當然顏寧也並未發現二胖對於自己的性別產生惡意懷疑的猥瑣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