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過去問:“哥,疼?”
他咬著牙,勉強笑笑,說“那不廢話麼?刀子捅在誰身上誰不疼呀!”然後就不跟我說話了。
我呆坐在一旁,見他閉上眼,腦門沁著一層白毛汗,鬢角綴著亮晶晶的汗珠,啪嗒掉下來,落進領口,緊攥衣襟的手,都在哆嗦,偶爾發出濁重喘息聲。我突然無緣無故的不自在,非常討厭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固執的認為,我的哥哥,不該這個樣子,一點也不男人,打心眼裏替他害臊!
“天雯……”他有氣無力。
“幹嗎?”
“藥……拿藥來……”
我四下找了找,沒找到。沒好氣的問:“放哪了?”
“涼席……”
我掀起涼席,打磚縫裏拎出個塑料兜,遞給他。
他倒提著兜,從裏頭滾出好幾瓶藥,拿起一瓶,虛起眼,眉頭緊皺,認了老半天,眼一閉,手掐起眉心的肉,煩悶懊惱的說:“靠!看不見……”他看武俠小說把眼睛看壞了,配近視鏡老爸爸又嫌太貴,一直拖著,讓他很不爽。尤其上考場,幹著急,看不見。借別人的,度數又不合適,搞得他頭暈眼花,為這個他對老爸意見很大。而林天雨更是書蟲,在沒進去之前,都配兩幅眼鏡兒了。
他使勁揉揉眼睛,低聲說“你看看,有止疼藥嗎?”
我撥弄撥弄藥瓶,說:“有吧、、、看看、、、哎呀……沒有。”
“仔細看看。”懇求的口氣。
我一瓶一瓶過目,沒看見止疼這倆字,最後確信:“沒有。”
他拿袖子擦擦汗,頹喪的歎口氣。
“找慕容蓉,問她要。我這就去!”我方要起身,聽見林天雷說:“藥名……念一遍。”
我狐疑的看看他,應聲:哦!藥名起的都很怪,好多字,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隻好硬著頭皮念:“頭、、、頭、、、哥”我不好意思的問:“
一個兒子的子,一個書包的包念什麼?”
他有氣無力的問
“什麼?沒聽見。”
“左邊一個兒子的子,又邊一個、、、”
“包。”
“哦,還念包,頭包、、、氨氣的氨我認識,這個、、、哥,一個草字頭,下邊、、、”
“知道了。別的。”
這個都認識,張口就來:“羅紅黴毒。”
林天雷一皺眉,問道“什麼?!”
我仔細在看,臉一紅,咧嘴笑說:“黴素,羅紅黴素。”好歹也是中學生,怎麼能犯這麼低級的錯,接著念:“藿香正氣、百炎淨片、阿斯、、阿斯匹林……”
“給我、、、”他手哆嗦著伸過來。
“哪個?阿斯匹林?”我問。
他怒了,道“拿來!”
我說:“是藥有三毒!不能瞎吃,這又不是糖豆兒。”
“快給我!”林天雷怒道。
我不得已,拋給他,說:“吃錯藥,別賴我!”
林天雷擰開瓶蓋,倒兩片藥在手心裏,往嘴裏一送,抻脖瞪眼楞吞下去。
轟隆隆,響起雷聲。我走到樓板邊,探頭朝下瞟了一眼,樓層不高,但是沒有擋頭,總有隨時要掉下去的危險,可是好像鬼催的一樣,我還是禁不住往前蹭了蹭,越是危險,誘惑越大。我的一隻腳,已經探出去了,懸在半空,我不禁想,人在空中是個什麼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