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隻能在危急和危難之時才能產生勇氣,看來當個警官真好。
為了體驗生活,我這個一貫搖筆杆子的文人,掛職當上了警察分局分管刑警的副局長。穿一身威風凜凜的警裝,帽徽肩章金光閃閃,三杠三花的一級警督的警銜,再加上我的高大身軀,走在馬路上,簡直就是個將軍。年輕的警官們見了我立即舉手敬禮。然而,事情並不那麼簡單,刑警是專門與各種凶惡的罪犯做鬥爭的,所以,坐在局長辦公室裏,每一分鍾都感到緊張。
電話鈴響了,一個持刀搶劫的罪犯劫持了被害人的手提電話和一些重要的文件,以此為挾,要被害人用重金交換。交換地點在海邊一個療養院的大門附近。偵察員們獲知情報後,一個個興奮得擦槍磨劍,迅速包抄交換地點。但車跑在半路上,大家突然想起療養院門口是一個相當空蕩的地方,一百米之內任何一個人影都會被罪犯懷疑。看來罪犯是經過精心研究,才選中這個使他們既能察覺是否有公安人員埋伏,又逃跑方便的地方。怎麼辦?所有興奮的麵孔都緊張地僵硬了。然而時間又不容我們有任何準備,罪犯在電話中惡狠狠地對被害人說,必須在三十分鍾內單身一人“打的”趕到療養院大門口,否則就撕毀文件!現在被害人已攜巨款前往罪犯指定的交換地點了。我們稍有一點延誤,被害人將更慘。
關鍵時刻有人提出一個方案,說如果偵察員能化裝成一對談情說愛的情侶,就不會被罪犯懷疑了。大家立即感到這個方法確實絕妙,但方法再妙也沒用,一是我們沒有女偵察員,二是時間還隻剩下十來分鍾了。危急之時,我感到一陣熱血湧動,並脫口喊了句——停車!車立即停住了,大家奇怪地看我。我二話沒說就跳下車,直奔路邊一家辦公單位模樣的樓門。我幾乎是衝進門去,衝進去我才發現這是一家郵電局,令我驚喜的是裏麵竟然齊刷刷坐著幾個服務小姐。也許我正要幹的事太神聖太正義太讓我熱血衝動,我理直氣壯地喊道——我是公安局的,有一件急事請你們一位小姐幫助,一個小時就回來,你們哪一位願意……
我用萬分懇請求助的目光掃視著這幾位小姐。小姐們大吃一驚,因為我既沒穿警服,又是人高馬大的粗壯模樣,完全像路邊突兀跳出的綠林大漢,對她們發出一聲斷喝。郵局的負責人聽到外麵有異祥有動靜,慌忙從裏麵的小辦公室跑出來。他對我閃著極其懷疑的眼神。我又盡力壓低聲音但更急切地重複一句我的要求。這時,坐在最邊位置的一個大眼睛小姐站起來,從容地拂了一下她那美麗的發鬈,說——我去。
我激動得喜出望外。坦率地說,我雖然很慌張地衝進來,但還是能在百萬分之一秒的一霎時,分辨出這個大眼睛的小姐是這幾個小姐中最合適的。在心下我早就熱望最好能是這位小姐答應我。沒想到竟然心想事成。負責人嚇壞了,有些惶然不安地說——你你……你不能去,他他是幹什麼的,你了……了解嗎?
沒想到的是。這位大眼睛的小姐輕輕一笑——我認識他,他是作家。
我幸福得幾乎就要當場休克。
看到我那麼輕易而迅速地從一個陌生的地方拎出一位漂亮的小姐,偵察員們差點就要歡呼了。小姐見到全副武裝並殺氣騰騰的偵察員,略有點愣怔。我們馬上喋喋不休地說絕對沒有危險。小姐笑了——我不害怕,可我有什麼用呢?……我指著一個年輕的偵察員小孫對她說——你的任務是和他談戀愛。
療養院門口確實相當空蕩,任何一個偵察員哪怕站在二百米以外也會被案犯懷疑。然而一對年輕的戀人出現在那裏卻又那樣的和諧。小孫和那個小姐談得還真像那麼回事,相依而坐情話噥噥……我們遠遠地看著簡直就有點妒忌了。凶殘的罪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在他的陰謀即將得逞的關鍵時機,不遠處一對正在熱戀的情侶中,男青年竟會是捉拿他的偵察員……
由於極其複雜的原因,這個案件無法在這兒緬講。但為偵破案件而佯裝談戀愛的場麵卻使我難以忘懷——陽光那樣美好,一些車輛輕快地跑來跑去,偶爾經過的遊人悠哉遊哉。可誰能想到陽光下正在發生著難以置信的凶險。更想不到的是凶險中竟孕育著美麗。小孫和那位小姐隻談了五十分鍾的“戀愛”,談得那樣親切親熱但又全是廢話,但這廢話又是如此的寶貴。
後來我問小孫去沒去感謝那個大眼睛的女孩子,他說他想請那個女孩子吃飯,可是她說她不吃……我突然發現小孫有點不好意思了,我說你真是個笨蛋,連感謝都不會。再後來我也見到那個大眼睛的小姐,沒想到我也成笨蛋了,支支吾吾地連吃飯兩個字都沒說出來。我恍然悟到,人隻能在危急和危難之時才能產生勇氣,看來當個警官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