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大氣粗使我們感到金錢是多麼的可恨又是多麼的可愛。
星期天與幾個文友在飯店裏小聚，談興正濃，卻被一陣喧嘩打斷，隻見眾人簇擁著一個西服革履的高大漢子走進來，服務小姐立即迎上前去，說老板，牡丹廳在那邊，請跟我走。被稱作老板的高大漢子前呼後擁地從我們身旁走過去。一個文友用譏諷的口氣說，看那架勢，肯定是腰纏萬貫的暴發戶，財大氣粗呀！我抬頭一看，咦，這不是當年窮得整天勾勾著腰的老丁嗎？沒想到幾年沒見，竟判若兩人，變得如此高大軒昂。我本想站起來與他打招呼，但想到當年他窮困潦倒之時，我雖然沒像眾人那樣對他唾棄，但也沒與人家親近過，現在人家發跡了，打招呼怕有套近乎之嫌。沒想到老丁發現了我，熱情地上前跟我打招呼，並詫異地說，老哥你怎麼坐在外麵大廳，到包間裏多清靜。我當然知道包間清靜，但我們靠文字生存的“秀才們”消費不高，不好意思進什麼包間。為此我尷尬地笑著解釋：幾個熟悉的朋友隨便說說話，坐哪兒都一樣。誰知沒等我的話說完，老丁早就大手一揮，對服務小姐喝道，給我的朋友找一個清靜的包間，快點兒，一切都記在我的賬上！
從酒店出來，老丁又派他的司機開車送我回家。令我又一次吃驚的是，司機也是我過去熟悉的老張，他是最瞧不起老丁的人。記得一次有人給老丁介紹對象，他在一旁冷笑著說，女人要是跟老丁，那可真瞎了眼！想到這裏，我差不點就要笑出聲來。我用揶揄的口氣對老張說，你不簡單呀，給老丁開車。老張卻謙虛地說，丁總了不得，有水平，本來都要垮了的企業，就是因為他力挽狂瀾，不但救活了，還發了大財！接著他又一口一個丁總的說了不少，那尊重的口氣好像是在說一個偉大的人物似的。
回到家裏，我好長時間睡不著覺，老是有兩個老丁的形象在我腦袋裏打轉轉。一個瘦骨伶仃，一個高大偉岸；一個窮得連買盒煙都厚著臉皮挨家討借零錢，一個大手一揮就把我們送進包間裏享受高檔酒菜。於是，我想起了那個文友譏諷老丁的話：財大氣粗。當然這句話不是他的發明，而是老祖宗給我們總結的一句格言。在這個世界上，人們的地位高低，尊卑榮辱，實際上隻源泉於一個標準：窮與富。也就是說誰掌握了經濟，誰就ok。也許你說的話最準確最正確，但因為你經漭地位低下，所以你就是說得口吐白沫也等於白說。當今國際上發生任何大事小事，誰出麵說話最有力量？富國。有錢的家夥即使是胡說八道，我們有時也不得不無可奈何。若幹年前我們出國訪問，西服熨得鐵板一樣平整，領帶打得一絲不苟，然而人家照樣對你不屑一顧，因為你窮；近些年出國訪問，即使是穿著休閑服，人家也開始刮目相看，因為我們畢竟改革開放了這麼多年，有些經濟力量了。所以，我非常討厭那些隻會張著嘴說“愛國主義”的家夥，真正的愛國是努力地創造財富。當年窮得叮當響的老丁，走在街上簡直就像老鼠過街；而現在卻是一呼百應，眾星捧月，連當年蔑視他的老張都不得不唯唯諾諾地敬重。這就說明從偌大的國家到微小的個人，隻要是貧窮，就絕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財大氣粗並非真理，隻是一種現象。可是當這種現象比比皆是，我們就不能不看到金錢是多麼的可恨又是多麼的可愛，經濟是多麼的可怕又多麼的可敬，尤其是在五彩繽紛和五花八門的今天，我們決不能掉以輕心。寫到這裏，我不禁想起我那窮困了大半輩子的老母親，在那嚴峻並嚴酷的歲月裏，她經常對我長歎著：無論有什麼，別有病；無論缺什麼，別缺錢！2002年12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