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章 奪門之變(2 / 3)

在這樣的一個時候,汪皇後經常會招見我,也許她並非真心喜歡我,但這種姿態卻使我在絕境中多少得到了一點安慰。

然而十個月後,當杭貴妃終於生了一個兒子後,我便不得不接受被廢的命運,而她,也同樣不得不接受被廢的命運。

自那後,我便成了沂王,而她則帶著她的兩個女兒幽居在迎**。

那時候,我雖然才五歲,卻已經懂得很多的事情了。

人總是在憂患中長大的。

在我五歲的時候,我身邊隻有那個女子陪伴著我,我住的沂王府是在城效的一個荒蕪的地方,隻有兩進院落,比一個四品的官員還不如。

府中除了她以外,隻有一個負責飲食的老媽子,兩個家丁,卻從早到晚都有錦衣衛嚴密地保護著我。

所謂之保護,也無非是監視,我雖然年幼,卻也算是我叔父的一個威脅。

我總是回憶著秋日午後東宮中的安寧生活,那女子在陽光中美麗而纖柔的手,紫色的桑葚映著她幾乎透明的肌膚。

現在她不得不終日操勞,為我洗衣物,照顧我的飲食,整理房間,她雖然是宮女,但我相信,在宮中她一定沒有作過這些粗活兒,但她卻默默地忍耐著,全無怨言。

我總是尋找著她忙碌的身影,看著她月牙白的裙裳,由於一直沒有新衣,她的裙腳都有些破爛了,但是她卻永遠是那樣淨潔而輕盈,纖細的足,踏在地上的時候不動纖塵。

在她工作的時候,我總是不停地問她:"我的父親呢?"

"在南宮裏。"

"我的母親呢?"

"陪著你的父親。"

"我為什麼不能見他們?"

她便歎口氣,停下手中正在作的工作,然後抱著我的頭說:"不要著急,總有一天你會見到他們的。"

我的頭倚在她**的胸口,我聞到她身上的淡淡微香,我總是滿足地歎氣。能不能見到父母我根本就不在意,我完全不記得他們長的什麼樣子,但是,我知道,隻要我這樣問她,她便會憐憫的摟住我,我便可以倚在她的身上。我喜歡這種感覺,在這樣的時候,我知道,她是我的。

但,她並不是我的。

每過一個月都會有一個宮女悄悄來找她,她們兩個人總是切切私語,我不知道她們說什麼,但那個宮女走後,她總是會一個人默默垂淚,我看見她經常撫摸端詳一塊虎形的玉飾。

她對於那塊玉飾的熱愛使我怒不可遏,在朦朧的記憶中,有一個高大而健康的男子的臉。那男子與她默然相對,眼中的深情,似乎可以溶化金石。雖然並不確定,但我相信這塊玉飾與那個男子有莫大的關係。

然而我並不表示我自己的憤怒,我總是對她的異樣漠不經心,仿佛對此事一無所知。

不久後,翰林學士徐有貞開始教授我經文,他是副都禦史,與楊善同僚。在教授我課程的時候,他總是會提到楊善到瓦剌迎回我父皇的故事,我想他必是心裏對新帝不滿。

我也對新帝不滿,他廢去了我的太子之位,還將我的父皇母後囚禁於南宮。

我九歲的時候,機會又一次來臨,太子朱見濟不治夭折,我從未見過這個堂弟,但從他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便在默默地祈禱著讓他快一點死去。

我的叔父再無其它子嗣,隻要他死了,我便還有機會重新登上太子之位。也不知道是不是天聽到了我的話,見濟隻活了四歲就死去了。

那一段時間,我每日在焦急地等待,但是,我的叔父不管朝臣的**,一直不願立我為太子。

我知道他心裏一直在戒備著我們父子,唯恐我們會重新把他趕下皇位。

我身邊的錦衣衛越來越多了,那都是我叔父派來監視我的人。

我開始試著收買一些人,這些事情都是我的老師徐有貞在暗中進行的。他總是恩威並施,曉以大義,因此,看守我的錦衣衛慢慢地變成了我的人。

後來我親自接見並與錦衣衛指揮史王廣明交談,讓他明白我的叔父總是會死的,而且我的叔父並沒有兒子,那麼他死了以後,誰會擁有天下呢?隻要有一點腦筋的人都會猜到。

這段時間裏,我想,我的叔父同我一樣的痛苦。

隨著我的長大,太監曹吉祥慢慢與我取得了聯係。他說,叔父在宮中與不同的女子**,以期得到一個兒子,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卻一直不能如願,反而使他的身體越來越差。

越是這樣,他便越著急,便越要與女子**,這是一個可怕的循環,我覺得這樣下去,他會不久於人世。

真正的時機在我十一歲的時候來臨。

我的叔父終於無法經受長期的焦慮不安與縱情聲色,一病不起。這便是我們的機會,是我與我父皇等了八年的機會。

八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八年裏,我從一個懵懂的孩子變成了一個十一歲的少年,雖然在許多人眼裏,我還是太小了,但是我卻正在慢慢地掌握著某些力量,靜靜地尋找時機,待機而發。

我比絕大多數的同齡人都要成熟得多,也工於權謀,這個天下,畢竟還將是我的。

那一天晚上,有一個男子忽然造訪。他是通過曹吉祥的努力從南宮出來見我的錦衣衛。

那男子雙鬢微斑,臉上頗見憔悴之色,但身材卻依然高大。

他在我的跟前跪下,我注視著他的臉,然後又睋了一眼他腰間黃金吞口的長刀。我想,這個男子我一定見過,在許久以前,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我便已經見過他。

一種淡然地仇恨便悄悄地湧上了我的心頭,我想,他是與我來搶東西的。

徐有貞仔細地告訴了這男子,明夜我們將執行的計劃,他沉默地聽著,一一記在心裏。我冷冷地注視著他,一個念頭上了我的心頭,以至於當他告辭的時候,我甚至忘記了回答。

我看見明月的庭院裏,萬貞兒靜靜地站在一棵楊樹下,我知道她在等什麼。